警察走了。
江筠来了,站在病房的门口,门虽然敞开着,但是她不敢随便进来。
她不是怕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她害怕此时的季念念看到她,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会对她造成精神上的再次冲击。
钟翰林见了,走了出来,顺手带上门。
“你来做什么?”
江筠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
“对不起,钟先生,我们错了,我向念念道歉。可以吗?”
钟翰林面无表情。
“念念不需要道歉,她需要一个说法一个公正。”
“对不起,对不起,”江筠忙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对姐姐造成的伤害,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重新的悔过,只要姐姐能原谅我们,叫我们怎么做都行。”
“现在不直呼其名了,改叫姐姐了,你们不打自招啊,这就省我很多事儿了。不过在我面前坦白从宽没有用,去警察面前说吧。警察怎么处理?我都接受。”
钟翰林刚要转身,江筠立刻拉住他。
“对不起对不起,你能让我见姐姐一面吗?”江筠乞求道,“求你了,我知道我现在去求姐姐原谅,实在是没有脸面没有自尊。我哥哥一直未醒,身边需要人照顾,爸爸生病了一直没好,我还要上学还要照顾哥哥,如果我妈妈出什么事,我们一家就完了。”
“这和我有关系吗?”钟翰林依旧冷若冰霜,“你们一家人的命如此珍贵,念念在你们眼里就该是草吗?任由你们作践,作践完了就后悔,后悔完了再来道歉,道歉完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你想的太美了,法律不是儿戏,你犯了法,就该负责任。”
“我知道我们错了。”江筠根本不顾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她出丑道歉,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钟翰林和季念念消气,不再追究责任,这可比当众出丑强多了。
终于应了那句话,当初有多豪横,现在就有多狼狈。
可是钟翰林铁了心的不原谅她们。江筠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倒在钟翰林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
钟翰林没想到江筠会来这么一招,“你快起来!这是公共场合。”
话音未落,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站在了原地看向他们。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这次宽容大度一点。”
“你快起来。”
江筠就是不起来。
一边不明就理的人,开始七嘴八舌,
“小伙子,人家小姑娘都下跪了,你还不原谅?”
“就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适可而止行了啊。”
“是啊,小姑娘知道错了,也愿意改,人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钟翰林刚想说什么?身后的门开了。
季念念身穿病号服走了出来,
“念念,你回病房去。”
钟翰林知道季念念心软,怕她经不起江筠的卖惨。
“姐姐,”江筠叫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你原谅我们好吗?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争了,事事都听你的?是我不好,是我被嫉妒蒙了心,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你肯原谅我这一次,好吗?姐姐。”
“你起来吧,我不恨你们,我欠江南的,这一次我们扯平,从此不相欠不相见。”然后对钟翰林说,“我们进去吧,我饿了。”
把钟翰林拉进病房,并关上门。
“念念。”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季念念打断他的话,“我不想计较了,那个家已经不成样子了,再继续闹下去只会更惨。我只希望江南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家人都在他身边,这样也不枉他救了我一场。”
“好,你决定就好,你饿了我去给你买饭。”
钟翰林走出病房,看见江筠坐在路口的长椅上。
江筠立刻站起身。
“你怎么还没走?”
“对不起,”江筠是真的知道错了,一开口就是对不起,“姐姐,她还好吧。”
钟翰林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一身米白色的运动套装,清尘绝俗。她本该如茉莉,在阳光灿烂里无忧无虑,只因为有了那样自私自利的母亲,不得已放下身段哀求。这估计会是她一生的痛点。
钟翰林以不忍责备。
“你回去好好的照顾你哥哥,念念不会追究责任了。”
“那你会吗?”
“只要念念平安,我接受一切。”
“谢谢,谢谢你们。”
江筠向钟翰林鞠了一躬。
经过了此番折腾,季念念不再固执,只是,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钟翰林以把那边的工作辞掉,为了她来到了这个城市。而自己,就算是去了广元,学校也早已开学,估计也不接受她了。
钟翰林知道念念心心念念的还是学校,虽说已经开学了,但还是可以补救的。再说在这个地方,会让她想起很多的伤心往事。
不如离开吧,换一个环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
栗园说好。
季念念听说还有机会在进学校,当然愿意去。
临行之前,钟翰林再一次来到了江南的病房前,正好他们都在,钟翰林便说明了来意,把老太太临终前说的话一并说了出来。
对于这件事来说,他们都巴不得念念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只是江筠心中有些闷闷不乐,为什么他满眼都是念念,而不是自己。
对于念念平安无事,江开华刚开始的时候,还心有愤怒,一心想弄死她。但是当警察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害怕了,以为警察是为念念而来的,心想着可能要坐牢了。
但警察来只是为了江南的案子,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就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冲动真的是魔鬼,事情败露了,毁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她弟弟。幸好念念被救了回来,辛好女儿说服了他们不追究此事,要不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而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季清培被蒙在鼓里一点不知情,如果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又会怎么做?
现在不怕了,即使知情了,念念也好好的,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大不了被他骂几句,反正自己的气是出了,念念也得到了惩罚。
既然这样就随她去吧,现在只盼望儿子能醒来。
钟翰林要把女儿带走,季清培当然不能说什么了,一是妈妈的想法,二是在这个地方自己照顾不到,还让她受罪,走了之后更安心,去上学总比呆在小馆强。
广元
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钟翰林以为会在那个地方不回来了,至少也要待上一段时间,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就在此时,父亲打电话问这边的情况,说妈妈在家发疯了,再不回来她就去找你了。
钟翰林正好把这边的情况,和爸爸说了一下。他只是想告诉爸爸一声,谁知道季亦君和老婆说了儿子的情况。
不说还好,钟素芝知道后,更是火冒三丈,她在心里说,我就说这小子去济洲没什么好事,肯定是被什么人给绊住了,果不其然。
她心里生气,可表面上温和,她说,“那赶紧让他们回家。”
季亦君心里不解,钟翰林也不踏实,在心里责备爸爸。怎么把事情告诉了妈妈。他本来是要把念念安排在宾馆里,住几天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妈妈要他们回家住。
他们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可是钟母在电话那头明确的说,
“儿子,你们赶紧回家,把念念带回来,你得找工作,在给念念找学校,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在家里有人照应。”
钟翰林哪里知道,母亲是学起了王熙凤。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钟母身上,也是一样的。
钟翰林三思过后,对念念说:“你先在家里住几天,休养身体,我和学校沟通一下,争取这个星期能去学校,好吗?”
这个时候念念没有了别的选择,只好点头。
钟素芝,本来是不想让老公回济州的,为了此事多次大吵大闹过,也曾说过无数次过分的话威胁季亦君,可是老头子铁了心的要在有生之年回一趟老家,无论钟素芝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不接这一招。
最后钟素芝无辙,只好让儿子跟去监督他,让他快去快回。
可是没有想到,这一趟回去在那呆了那么久不说,还让儿子的魂丢在那个城市,人是回来了,可心留在了那边,不仅辞了家里的工作,还要去那个城市。
把钟母气的要和他断绝关系,可无论自己怎样做,儿子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钟母心想本来也不是自己的儿子,留在那里就留在那里吧,正好没人和他儿子争家产了。
谁知道儿子又要回家,还带来了一个小美人,竟然是季亦君的孙女,那个气啊不打一处来。决心要教训她一顿。
故此摆出一种大度的心态,主动让他们回家。
季家住在怡景花园别墅区,独栋花园包围着二层别墅。
当大铁门缓缓的打开,经过院落小道走进去,进入回廊换了鞋,再走过一道门,客厅映入眼帘,紫檀木的沙发整齐的排在客厅两侧,三米长的油画《花开富贵》,高高的挂在南墙上,客厅两边的墙壁上是裱起来的手工十字绣,家和万事兴和海纳百川。
钟素芝半躺在正北面的紫檀木沙发上,穿着雍容华贵的大红旗袍,和沙发套的颜色正好相符,整个人看上去像煮熟的大皮皮虾在锅里蜷缩。
季亦君坐在右侧,一身家常的草绿色真丝睡衣,目光低沉面无表情。
左侧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不用说这是季夕林夫妻了,他们高傲的看了一眼季念念,眼神尽是鄙视。
季念念环视一下,知道还有一个季夕诺不在家。
季亦君看见季念念进来了,微笑着说了一声,“念念,你来了。”
季念念没有回应。
钟素芝咳嗽了一声,坐直了身体,表情冷漠,一副庄严的女主目光,盯着季念念,像打量上门讨债的孩子一样。
“你就是季念念。”
“是。”
“留下可以,哪怕在我这住一天,也不能吃闲饭。”
季亦君低着头,不敢说话。
念念心想,反正还有几天就去学校了,能忍就忍吧,再说有钟翰林在家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钟翰林却不同意,“妈,念念的身体刚好,还需要休养,不能过于操劳的。”
“那是她的事,我要她干活是我的事,在我家住下,必须听我的。”
钟翰林没想到母亲如此蛮横,态度说变就变,转身要带走念念,被念念阻挡住。
“行,我可以。”
就这样,念念的身体还没养好,又在季家当牛做马,洗衣服拖地做饭,一刻也不停歇。
钟翰林深知母亲嫉妒成性,父亲又是个诚实过头的窝囊废。他害怕母亲趁他不在时对季念念不利,所以时刻关注家里人的一举一动。
在钟翰林的呵护下,季念念倒也安然。
为了念念能够早日脱离苦海,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
可是,找工作找学校,总是要外出的。这不钟翰林接到一个电话,非得出去一趟不可。
就对念念说:“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你上学的事,这两天就有着落了。”
季念念点点头。
钟翰林前脚走,后脚钟母就来到念念面前,“听说你奶奶几十年没有嫁人,是不是真的?”
季念念知道钟母来者不善,不说话点点头。
“你奶奶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日子,她不寂寞吗?她会不会背着你们在外面找男人啊?你想她一个女人怎么养得起孩子。”
“太太,我敬重你是长辈,请你口下留德。”
“哟,小贱人,和你奶奶一个德行,在我面前装纯呢?翰林吃你这套,我可不稀罕,骂你奶奶怎么了?她肯定是被千人骑万人跨过的脏货。”
“太太,你不能拿你自己肮脏的思想来衡量我奶奶,她和你不一样。”
“哎呦,你个死丫头,字认不多,说起话来挺呛人啊!骂你奶奶怎么了?她就是贱人,天底下最贱的人,……。”
钟母的话还没骂完,念念把一杯刚倒好的热水一甩手,全泼到了钟素芝的脸上。
“这是六十五度的水温,如果你再说对我奶奶不尊敬的话,那可就是一百度了。”
钟素芝被烫的“啊啊”大叫,气的上跳下蹦,上来挥手就想打念念,季念念躲在了一边。
钟母没打着念念,四仰八叉的摔了一跤还弄乱了头发,气急败坏的大喊:“小贱人,现在就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太太,你当初叫我来,就是想羞辱我,就是想把我从你儿子身边赶走吧,我清楚你的想法,我随时做好准备,现在就走,但我告诉你一句话。你这一生太可怜太卑微了,一辈子不仅活在我奶奶的阴影里,也活在你老公的欺骗当中,想出气,还得找别人。表面上你老公对你服服帖帖,恭恭敬敬的一句屁话都不敢说,其实在心里早已烦腻了你,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你,你想发泄连窗口都没有,一辈子就这么憋屈的过来了,真可悲啊!”
季念念说完,潇洒的转身回屋,拉起准备好的行李箱,走人。
季念念简单的几句话戳中了钟母心底深处最深的痛,心一激动,血压噌噌的往上升。幸好季夕诺回家看到,给妈妈喂了药,好半天才把妈妈抚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