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小区,依旧风景如画。
季念念经过楼下奶奶的车库门前,偷偷的看上几眼,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然后又立刻擦干,她害怕江开华和江筠看见。
来到自己曾经的家,念念不敢多看一眼,在厨房里做起饭来,顺便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阿姨,饭做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别急,还有一点事顺便做完。”
“阿姨,还有什么事?”季念念有点着急。她害怕离开的时间太长,栗园发现她不在餐馆,会和钟翰林会四处的找她。
“你急什么呀?”江开华手捧一杯清水,似乎猜到季念念的心事,对念念说:“和我到楼下车库去,把老东西的东西整理一下。人不在了,车库不能闲着。”
“好的。”季念念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阿姨要干什么?但是不敢违抗,乖乖的跟在后面来到奶奶住的车库。
江开华打开车库门的那一瞬间,念念的泪不由得滑落。
曾经熟悉的东西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张床和床上她给奶奶买的床单,那是她第一次拿工资,什么都不懂,见奶奶的床单破旧了,给奶奶买新的,没想到床单买大了,铺上去床单从床上耷拉下来,正好铺到地面上。
念念想着心事,江开华却递过来一杯水,“忙到现在,渴了吧?先喝杯水,然后帮我打扫卫生,我要把这里出租出去。”
念念不敢接,“阿姨,我不渴,你喝吧,我先打扫卫生。”
“怎么了?我给你的水不敢喝,怕里面有毒呀?”
“不是的,阿姨,我真的不渴。”
“在厨房里面烟熏火燎的,就是不渴,也要喝杯水润润肠子。”
季念念听了,心里突然感动了一下。也许曾经她给她的苦太多,偶尔来这么关心的一句,季念念就觉得很甜。
“放心的喝吧,我就是想要你的命,还有你爸在这儿呢,我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江开华把水杯放到季念念面前。
念念想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感觉水的味道不对,轻微的皱了一下眉。
“怎么啦?”江开华看出了念念的变化,“这不是凉白开,我里面放了点柠檬。”
“谢谢阿姨。”季念念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想的太多了,然后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江开华看着念念把水都喝完了,才冷笑道:“小丫头,心眼儿挺多呀,还时时刻刻不忘防着我。但是有用吗?我告诉你,你刚才的直觉是对的,水里有味道也是对的?但那绝对不全是柠檬,那么贵的东西,我可舍不得都给你。我在里面放了安眠药,药量能让你睡一会。你不经常送东西给你奶奶吃吗,我让你们相见怎么样?”
季念念一听,刚才有那么一点点的甜,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姨,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欠江南一条命,我可以给他,但是你故意害我,法律和翰林也不会饶过你。”
话音刚落,念念就被打了一巴掌:“别拿钟翰林来吓唬我,他算个什么东西?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江开华目光盯着季念念,“你错了,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才不会害死你,我会把你绑起来,把你卖给人贩子,卖给山区又穷又老的丑光棍,让你一辈子走不出大山,在里面活受罪。就算你逃了出来,你也是残花败柳。我看那时的钟翰林,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关心你?”
江开华冷笑几声,
“我警告过你,离我儿子远一点,你不听,那就别怪我无情,你现在把我最珍贵的东西毁了,我恨不得一把掐死你。”
江开华越说越上火,看着季念念睁大眼睛望着她,目光里满是恐惧。
她是又气又恨又开心,“你那个死鬼奶奶,就是到最后临终前,想的也都是你,那么多钱也留着给你。好啊,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
江开华说着,伸出双手去掐季念念的脖子,她把往日所有的仇恨,没发现出来的仇恨,统统都用在了今天的双手上。
季念念张开嘴,却喘不上气来,惊恐的望着她,然后无力的放下了手,在药力的作用,她闭上了眼,倒在了地上。
江开华见她瘫倒在地上,才松开手,用穿着高跟皮鞋的脚踹了她几下,确定她没了意识,便用准备好的布条,把她的手脚捆住,用一块脏毛巾塞在她嘴里,把她推在床底下,床单铺好。故意只关门不锁门,然后平淡的上楼了。
果然不出所料,钟翰林和栗园找上门来了,又到车库转了一圈也没把人找出来。
江筠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她看着妈妈把念念带到了楼下,又独自一个人上来,还以为念念回家了。
夜深了,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念念任何一点消息。
他们坐不住了,便来到了派出所,以求帮助。
可是当他们报案时,警务人员说失踪二十四小之后才能立案,拒绝了他们。
栗园无奈,钟翰林一个劲儿的说好话求他们,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警务人员才答应只要有人报案,立刻通知他们。但是现在夜深了,即使要找,也只能明天派人出去找。
栗园见钟翰林为了念念如此的放下尊严去求别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翰林,都怪我一时大意,让念念溜了出去。”
“别那么说,姐,这么多年,若不是你收留念念,她都不知该往哪去,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把她带到广元去,也不至于现在只能祈求她平安无事。”
“没事的,念念一定没事的。”
“对,念念一定没事,姐,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栗园的确支持不住了,进了屋,倒在念念床上就睡着了。
钟翰林没有回宾馆,又爬到了山顶,他多么希望念念和他捉迷藏,突然的出现在这里。
可是这里,除了呼呼的山风,什么都没有。
念念,到底去了哪?难道真的躲不过命运的劫难?一想到这儿,钟翰林开始不知所措的慌乱。
离开了山顶,他又去了医院,说不定念念躲在了哪个角落,等待江南醒过来。
可是无论他角角落落的找了又找,也没有念念半个人影。
天亮了,钟翰林把印有念念照片的寻人启事贴满了大街小巷,在上面留下了电话号码,如有知情者找到重谢。
可是一整天都过去了,电话接了不少,却没有一个是念念。
夜,又一次有序的降临,只是今晚,乌云密布。天气预报说有雨要降临。
钟翰林站在餐馆门口,望着玄黑色的天空,内心忐忑不安,宽广的城市找不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季念念,你到底在哪个角落。
预报说的真准,不多时下起了雨,淅淅的雨水交织着飒飒的风,不知疲倦的飘洒,地面的积水和落叶铺满了整个城市,雨水携着微风的寒暄,一阵一阵的飘过,落下的雨点,仿佛是泪水里的颜色。
栗园因为担心季念念,又害怕念念回家,家里没人,一直守在餐馆里。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实在撑不住了,趴在餐馆的餐桌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外面下起了雨。
风拍打着半掩着的窗户,雨悄悄地爬上了玻璃门,几声刺耳的霹雳呼啸而过,几道空灵的闪电飞驰而下,雨沥沥淅淅的就是不肯停止。
栗园看见钟翰林站在玻璃门外,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裤脚。
大雨之外的夜,灯光依旧美丽柔和,地上的水洼被灯光反照着,映照出钟翰林疲惫的身影。
栗园张开嘴,想安慰一下钟翰林,嘴动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自责。
这世界有人绝望有人高歌。这世界有柔和的灯光,也有枯黄的苍凉。
天又一次亮了,雨水洗去了城市的喧闹,洗尽了漫天烟尘,阳光冲破了乌云的阻挡,给城市带来温暖的阳光。
可是钟翰林,眼睛里没有了车水马龙,大街上的繁华冲不走内心的惆怅,整个人像一个潮湿的容器,所有的情绪都堆积在眼角。
栗园劝他,“睡一觉吧!不然念念没找着,你在垮了。”
钟翰林不理她,自言自语:“你说这小丫头,到底能去哪儿呢?该找的地方我都找了,不该找的地方我也找了,可就是没有。”
“是啊,”栗园说,“这些年她一直在我餐馆里?没去过任何地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除了去淑娟阿姨那里,现在她也不在了,总不能跑墓地去看她们吧?”
栗园本无心随口的一句话,突然在心中打了个冷颤,和钟翰林四目对视。
他们似乎想起了什么?
然后他们立刻招手打车往郊区的墓地奔去。
来到墓地,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念念根本不在。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便一步一步的走下山。
“不行,”钟翰林终于忍不住了,“我去问江开华,她一定知道念念在哪里,如果今天再找不到念念,怕是凶多吉少。”
“好,我陪你一起去,就是打一顿,也让她说出念念的下落来。”
可是正说着,栗园不走了,望着半山腰,一棵歪着的老树不动。
“你怎么了?”
栗园抬起手,指向前方的一棵树,哆哆嗦嗦的说:“那……,那那不是……念念的鞋吗?”
钟翰林朝着栗园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只旧了的旅游鞋挂在树枝上,是念念的,他看到她穿过。
“念念一定来过这里,姐,我们快找。”
“你先报警呀,让警察来找不是更快吗?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这么大的山,昨天又下那么大的雨,在晚就来不及了。”
栗园吓哭了。
钟翰林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念念,念念。”
栗园边哭边喊。
钟翰林顺着鞋掉下来的轨迹拼命的向上爬。
深夜,江开华和弟弟江小天偷偷的把念念弄上后备车厢里,来到了郊区的墓地,姐弟俩把念念抬到了她奶奶的墓地前,把捆住念念手脚的布条解开,掰开念念的嘴,又灌了一杯带有安眠成分的水,飘然离去。
天亮了,太阳毒辣的光芒,把念念烤醒了,她睁开眼,竟然看到妈妈和奶奶的墓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吓的想哭却没有声音,想流泪却没有眼泪,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可是墓碑的光影,让她分辨不出时针的走向,只觉的心里惊恐万状,昏昏沉沉。
山间的阳光走得很快,转眼间树荫盖住了念念,她感到身上有了寒意。四周没有一个人来,眼看着天要黑了。她不敢想象山间墓地的夜晚会是多么的恐怖。
季念念挣扎着站起来,看到满山遍野的灰白墓碑,被光阴掩盖的更加灰暗。一个一个冰冷的耸立在面前,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她刚要走几步,脚底下不小心绊到了石缝上,头磕到了墓碑上,昏过去了。
夜幕降临,山间刮起了大风,大雨要来临。
念念被冻醒了,又冷又饿又怕,挣扎着扶着墓碑爬起来,慢慢的向前走,可是山间的风太大,呼呼的风吹得她头晕转向,不知东西南北,也不知走了多久,就是走不出那片墓地,只看见一个个墓碑,在黑暗中,像一个个穿黑衣服的僵尸,诡异的耸立着,跟着她打转,最终在恐慌中又晕了过去。
半夜里电闪雷鸣,雨水把她浇醒,她想站起来,可是没有力气。山间的雨和风格外的狂野,让她喘不过气来。好容易在缝隙间缓过来,扶着墓碑爬起来,却被一道又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夜空,声音震耳欲聋,一排排灰白的墓碑一会白一会黑,随着闪光交替着映入眼帘,恐怖立刻深入脑海,风席卷过来,把她卷到了一边,她在风雨交加中,在一次昏了过去。
早上一切归于平静,太阳出来了。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念念的身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半山腰,幸好一棵粗壮的百年香樟树,接住了她。
她支撑着想站起来,浑身疼痛没有一点力气,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里是墓地,山间的墓地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来,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呢?念念想赶快离开这儿,她害怕夜晚又一次降临。她现在特别后悔,早知道,听奶奶的话,听翰林的话,听栗园的话去广元,说不定现在正躺在学校的宿舍里美美的睡觉呢。
念念想着想着,竟然昏昏沉沉的又想睡去,她知道这样不行,绝对不行。就用胳膊用力的支撑着往前爬,尽量让自己清醒,她相信翰林和栗园肯定会来救自己的。便努力的往前爬,鞋掉了,她赤着脚往前爬。
她也不知爬了多久,爬了多远,隐隐约约的听见,栗园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她的名字,接着传来钟翰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