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德脸色灰暗,不自觉提高声调。
“你说的这是什么疯话!”
柳如是瞬间变得面目狰狞,状若疯癫,
“疯话?宋成德,发疯的人是你!那贱人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把她生的女儿养在家里,这么些年,我没有把她撵出去,留她在家里,就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你够了!那时候兵荒马乱,若不是惊雀,我们一家子早就死了,害死咱们儿子的是晋人,不是惊雀更不是南烛,你清醒一点!”
……
后面再说什么,宋南姝已经听不进去了。
从小到大,大家一直说,母亲生姐姐时难产命悬一线,所以母亲才不待见姐姐。
可如今听父亲和母亲说,姐姐并不是母亲的女儿,也没害母亲难产,那姐姐又是谁?
宋南姝心神震慑。
院内的夫妻还在争吵,宋南姝已经跑开了。
她不自觉跑到宋南烛的院子里。
宋南烛看到妹妹,心下一喜,连忙招呼她过来。
“南姝快来,来尝尝果茶。”
说着,欢欢喜喜走到宋南姝跟前,热络的抓住宋南姝的手。
她们虽然是姐妹,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因着宋母的关系,两姐妹很少能见面,每次见面都是才说上几句话,就会被人叫走。
虽然宋家搬来陈郡已有半年,但姐妹两见面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今日看到妹妹,宋南烛打心底感到高兴。
她拉着妹妹走进屋子里,正打算开始介绍果茶,就看到妹妹眼眶泛红,鼻翼抽动,仿佛要哭了。
宋南烛一惊,连忙低下头查看妹妹的状态,关切地询问:“南姝,怎么了?”
宋南姝看着一脸焦急的姐姐,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该说什么?
该说你不是我的姐姐?还是说母亲讨厌你并不是因为你害得她难产,而是因为你害死了母亲的儿子?
宋南烛见妹妹不说话,只是眼眶泛着泪水,还以为她受了什么难言的委屈,拉着她坐下来,循循善导。
“是不是母亲说你了?其实母亲只是太过挂念你……”
宋南烛还没有说完话,宋南姝一把抱住她,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姐姐……”
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泪。
宋南烛满眼怜爱,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又拿出手绢帮她擦眼泪和鼻涕,小声安抚。
“没事,有姐姐在。”
宋南姝心里藏着秘密,可她不敢说出来,只能一个劲地叫姐姐,又悲又痛。
虽然姐姐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姐妹之间的情谊不是一句“非亲生”就能磨灭的。
她想告诉姐姐真相,又害怕告诉姐姐真相。
她怕姐姐知道了真相,对母亲彻底死心,再也不认她这个妹妹,更怕姐姐会离开宋家,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姐姐被生身父母抛弃,不是因为被厌弃,就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难事。
好半天,宋南姝收起哭腔,用手绢擦干眼泪。
宋南烛见妹妹终于冷静下来,才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南姝已决意闭口不提自己听到的事,先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而后扯开话题。
“姐姐不说有果茶吗,我长那么大,还没喝过果茶。”
宋南烛心里明白妹妹这是在岔开话题,更明白妹妹故意在隐瞒自己。
不过她并不担心。
若是妹妹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就算能瞒得过她也瞒不过母亲,万事有母亲替妹妹撑着,妹妹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思及此,宋南烛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落定。
她指着桌上五颜六色的果茶开始介绍。
宋南姝喜滋滋地开始逐一品尝各种口味的果茶。
关于宋南烛身世,仿佛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
……
也不知宋父是怎么和宋母商量的,七天后,宋父带着一家人出了门。
宋母依旧和往常一样,只关注自己的小女儿,对大女儿宋南烛没有半句好话。
宋南烛跟宋父坐一辆马车,而宋南姝则跟宋母坐一辆马车。
金秋宴安排在陈俊首富许家,分男宾席和女宾席,宋父带着一家子进门后就被生意场上的同伴拉走了,临走前他担心的看着大女儿,张了张口想恳求妻子多照看一点大女儿,不要把场面弄得太难堪。
但又怕自己开口后戳中妻子的逆鳞,只能悻悻闭嘴,走过去拍了拍宋南烛的肩膀,小声安慰她。
“有什么事来找父亲,父亲给你做主。”
话虽如此,可无论是他还是宋南烛心里都很明白,如果宋母真正发作起来,他是做不了主的。
但宋南烛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宋佳搬来陈郡才半年,无论是宋母还是宋南烛和宋南姝,都不认识豪门贵家的女眷,不过幸而有管家老妈子在前边带路介绍。
宋母拉着小女儿的手,多一分目光也不肯在大女儿身上停留,仿佛看她一眼都嫌脏。
宋南烛心中难堪,但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都是如此待她,她也习惯了母亲的冷落,默不作声跟在宋母身后。
走在前边的宋南姝时不时回头,略带歉意的看着她,同时还放慢脚步,以期能缩短宋母跟宋南烛之间的距离。
宋母忙着跟各家夫人打招呼,并未理会宋南烛,一路上倒也没发作。
宋南烛跟在母亲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母亲的脸色,发现母亲今日是打心底高兴,不由的也跟着高兴。
——在宋母面前的宋南烛总是畏畏缩缩,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母亲不高兴。
被邀请来金秋宴的人不是达官就是显贵,大户人家的女眷都极其主意自己的言行和服饰。
宋南烛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裙子用的是最普通的布料,衣裳上的绣样也是最普通的花卉,鬓间只有一根流云簪和两朵用来装饰的绒花,一身装扮虽清新淡雅,也毫不起眼。
不过好在她天生姿容绝艳,原本普通的装扮经由容貌的点缀,像是烈日底下的一抹清凉,令人心旷神怡。
谢沉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宋南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