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有眼力见的高矮胖瘦四人塞完银子,看形势不对劲,登时推搡着离开。
虽然他们也不想得罪谢沉砚,但实在架不住宋姑娘给的太多。
十两的锭银,和一百两的银票,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选择银票啊!
至于谢沉砚,得罪就得罪吧,大不了以后见到他绕道走。
这年头,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高矮胖瘦离开后,巷子里只剩宋南烛和谢沉砚。
宋南烛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谢沉砚,眼里充满了哀伤和失望。
谢沉砚被她看得心烦意乱。
欲开口辩解,可他骨子里的骄傲自大又让他觉得没有必要。
沉默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天色愈暗,细密雨丝在两人之间飘落。
好半晌,宋南烛终于开口:“所以,谢公子还是不愿意说吗?”
谢沉砚也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是那个困扰了自己整整两年的梦境?
还是一时的于心不忍?
抑或是被自己出卖的花展毅?
明明他跟宋南烛只见过三次面,却发生了那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宋南烛久久未见谢沉砚回答,自嘲的笑了一声,眼里满满都是失望。
“承蒙谢公子多次搭救,小女子荣幸之至,只是小女子蒲柳之姿,实在配不上公子,从今往后,无论小女子被人围堵,还是草革裹尸,都请公子不要费心了。”
明明是极其温和的语气,谢沉砚却听出了八分决绝。
暮雨潇潇。
细密的雨水落在宋南烛发间,也让她的眸子里充满了水汽。
谢沉砚被宋南烛的目光刺痛。
他想,或许自己是该解释一下。
虽然整件事听上去会让人难以接受,但或许宋南烛也是能理解的,
谢沉砚在心中酝酿话语。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宋南烛已经转身了。
谢沉砚下意识抓住宋南烛。
“宋南烛!”
“别碰我!”
宋南烛猛地甩开谢沉砚的手。
她甩得太用了,谢沉砚又离她太近,这一下刚好甩到谢沉砚脸上,
“啪!”
清脆的声响。
谢沉砚懵了。
他长这么大,虽说也挨过不少打,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不带羞辱的意味,却有着实质性。
谢沉砚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盯着宋南烛。
宋南烛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生出些许愧疚,但想到谢沉砚对自己做了什么事,那点愧疚便再次被失望和恼怒压了下去。
她原地驻足,等着谢沉砚或叱骂,或还手。
然而等了许久,没有等来任何叱骂,更没有等到同样分量的耳光。
宋南烛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来了一下。
“啪!”
更加清脆的声响。
这一下,比方才无意的那一下更重,迅速在白皙的脸上留下醒目的红印。
宋南烛心想,一人一下,也算是扯平了。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谢沉砚一眼,再没说一句话,再次毅然转身离去。
这回,谢沉砚没有再伸手。
尽管挨了一下,谢沉砚却并未感受到羞辱。
甚至在看到宋南烛对自己动手后,他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觉得荒谬,又感到失望,甚至还有点委屈难过。
至于吗,他又没说什么,就这么想跟他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谢沉砚赌气不出声,伫立在原地。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宋南烛肯像之前一样回来,再几句软话,自己也不是不能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然而,直到宋南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也没有再回头。
谢沉砚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巷子里归于寂静,只有细密雨水落在屋檐上发出的沙沙声。
他心里又酸又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头颅不由自主垂下来,眸子里的光芒逐渐黯淡。
他开始后悔自己对宋南烛说了那些话。
生平第一次妥协地思索,要不然自己还是追上去吧,毕竟宋南烛也挺无辜的。
谢沉砚在心里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颅。
只迈出一步,巷子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是……宋南烛?
宋南烛又回来了?!
猜想浮上脑海的一瞬间,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谢沉砚本黯淡的眼眸顷刻焕发光彩,就像天光落到眼里。
他控制不住嘴角得意的喜悦,微弱的弧度上扬,再上扬。
巷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沉砚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狭小逼仄的巷子里找到宽敞的地方,拼命压制住心底的喜悦。
当脚步声出现在巷子口,谢沉砚掐准时间转身,状似漫不经心开口。
“宋南烛……”
后续的话没有继续下去。
走到巷口根本就不是宋南烛,而是徽墨!
看到徽墨的瞬间,谢沉砚只觉有冰水兜头浇下,浇熄了冒着热气的一颗心。
说不出是恼羞成怒更多,还是失望难堪更多。
徽墨完全察觉不到谢沉砚的反常,加快脚步走过来,道:“少爷,宋姑娘见到小环姑娘他们了。”
方才变天的时候,花展毅不仅派人在人群中制造混乱,还故意让人冲散宋南烛跟她身边的人,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而谢沉砚把钱多多引来,又吩咐徽墨去找小环,就是为了当着宋南烛的面,揭露花展毅的嘴脸。
没想到钱多多来得太早,花展毅找的人不靠谱,宋南烛又太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这是一出戏。
谢沉砚本想给花展毅一点教训,不曾想,最后吃亏的人竟是自己。
谢沉砚心中苦闷,脸上的笑容迅速垮下来。
徽墨走到谢沉砚身边,本想好好跟他说道,自己是如何设法把小环等人带到这边。
话都还没出口,就看到了谢沉砚难看至极的脸色。
眼底还压着雷霆,通红的眼眶也泛上了一层水雾,
徽墨怔住了。
他大小就陪着谢沉砚,还从没见过谢沉砚这样子。
像是气得要吃人,又像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徽墨心头突突地跳,想开口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却又觉得不必再问。
少爷今天这一番折腾,甚至不惜卖了花少爷,全是为了宋姑娘。
能让少爷如此牵挂,又如此难受的人,除了宋姑娘,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