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芳把身子从厨房门口探出去说：“桌子上的苹果是刚买的，你拿来妈给你削皮，这种苹果又红又甜，特别好吃！”

    小敏拿出一颗苹果，苹果的个头不算大，桌子上插着一些她从路边摘的花，以前桌子上放的都是绿色的啤酒瓶，还有一叠花生米，这样的搭配现在再也不会看到了，她笑了笑，把苹果拿进厨房。

    王翠芳边削苹果边说：“今天晚上妈休息，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外面照相馆照相，我们两个都还没有一起照过相呢！”

    苹果皮被削成了长长的一条，小敏小时候很少会有玩具玩，王翠芳就会把土豆皮削成长长的一条给她玩。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两个人成为对方活下去的希望。

    小敏拿着那条苹果皮笑了笑。

    晚饭后，小敏被王翠芳拉回房间，然后用梳子给她梳了两条辫子，王翠芳专门给小敏买了条裙子，她的女儿在她心目中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最近这几天夜晚的天气才凉快了一点，路边也造了一些路灯，往来的人都能看得比较清楚。

    照相馆在马路对面，以前王翠芳下班的时候就经常停留在那里，她总是伸着头往里面看，她想看到里面挂着的那些照片。

    有一次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在那里还没来得及看几张照片的时候，老板就过来问需不需要拍照，她紧张地询问了价格，老板说有好几个套餐价格，

    在她看完那几个套餐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拍一组照片，只是那时候的她面前还有一堵墙挡着她的愿望。

    如今她终于能够自由使用自己挣来的钱了，所以她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收不住，她轻声地哼着《甜蜜蜜》，别人看着她的时候她会热情地跟别人打招呼。

    小敏原本看着母亲开心很高兴的，但是在看到母亲跟别人热情地打招呼后，小敏低下了头。

    两人走过去后，小敏会回头看一下刚刚打招呼的人，那些人确实在看着她们母女。

    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情的小敏，在面对照相机的时候也变得别扭了起来，她无法自然地露出表情。

    王翠芳以为她是太紧张了，就对着她说了很多鼓励的话，让她不要紧张。

    在照相师傅和王翠芳的鼓励之下，小敏才露出微笑，母女俩人合影了，在照相机的闪光灯之下，王翠芳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她想着的那些愿望她都要一步步去实现。

    拍完后，王翠芳从布袋里拿出钱，师傅说一个多月才能拿到照片。

    回去的时候，小敏依然注意到了那些盯着她们看的人，她再也无法装作不在意了，那些人的目光像一条条毒蛇一样，从她的脸上爬到她脚下，一股恶心感遍布她的全身。

    小敏放开挽着王翠芳的手，她加快了脚步，她的头一直是低着的，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回家的。

    王翠芳觉得很奇怪，也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她感觉到了女儿的不开心，只是因为今天拍照她太高兴了忽略了女儿的感受。回家后，女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王翠芳走过去摸了摸小敏的头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妈，我们走出去的时候你不觉得别人都在看着我们吗？”

    王翠芳看了眼旁边的衣柜说：“他们是看着我们，因为我跟他们打招呼呀。”

    “不是，不是，你在没有给他们打招呼之前，他们就看着我们了，等我们走过去之后，他们在背后偷偷地在议论我们。”

    “你，你看错了吧，他们只是在互相说话而已。”

    “不是的，我没有看错，如果只是互相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要看着我们说？我今天放学回来的时候，他们就一直看着我在议论了。”

    “别瞎想，小敏，是你看错了。”，王翠芳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像是在安慰自己的。

    “我没有瞎想，也没有看错，他们可能知道了什么，才会议论我们的。“

    王翠芳原本想安抚小敏的手缩了回去，她想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还有他说的那一番话，王翠芳无力地坐在了床边，她的女儿也终于问出了那句把她打回那个雨夜的话。

    “妈，那天晚上你出去送伞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小敏低着头看着地面，那天晚上她的妈妈回来之后多说了一句话，她其实想把这件事像那些衣服一样在脑海里烧掉的。

    可惜这是记忆，还是不好的记忆，不好的东西总是没法忘记掉。

    王翠芳对于女儿向来都是实话实说的，她说出了那天晚上的经过，她看到了那个人倒在那里，她没有去扶，甚至她在明明听到对方还有声音的时候毅然选择离开，她没有去救也不会想去救。

    “这是妈妈的错，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我们好好过日子。”，王翠芳看着女儿。

    小敏叹了口气，她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有带着无穷尽的恨意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也完全理解，换做她，那天晚上她根本不会出去送伞，只是现在她害怕这件事情暴露了，外面的人都是爱说闲话的人，谁又能理解她们两人的痛苦呢？

    “妈妈，我害怕，我害怕别人知道，那些人会那这个说事儿的！”

    王翠芳看了眼身后的床单，床单上面印着一朵玫瑰花，“我们再忍忍，再过一个月，等我钱攒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再忍忍，没关系的，没关系。”

    “那外公外婆怎么办？”

    “我们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王翠芬抱住了女儿，她只能用这样的话去安慰她，小敏是心思很敏感的女孩，她很怕别人的关注。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3岁那年王翠芳没能带走女儿，让她在肉体和精神的痛苦中长大，是她这个做妈的太没用了。

    她想让小敏再忍忍，可是她除了没用之外更致命的缺点是笨，她太笨了，女儿一直在忍耐中长大，现在她却还让她去忍耐。

    她完全不知道除了拳头之外能让人痛之外，那些话语也能让人感觉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