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老师，听说你们这里是不是男女孩到了14、5岁就结婚了？”

    陆小山的加入，让刚刚话题一直都是病例、诊断、治疗的一群医生画风突变，开始八卦起当地的民风民俗。

    “嗯，没错……这里大部分人都没上个学，也不知道什么婚姻法、宪法，村长说的就是法！大小事情都是村长说了算……包括婚配。”

    陆小山边说边用火钳捣鼓着火盆里的土豆。

    “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改变，‘亲上加亲’就像镶进每个人脑子里一样，他们不会管你是表兄妹还是堂兄妹，更有甚者，亲兄弟姐妹也能结为一家……”

    “哇哦～～～简直太惊讶了！”

    有人按耐不住，小声嘀咕道。

    “大山老师，那你呢？是不是因为受过高等教育，所以和这里的陋俗格格不入？既然已经走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是因为想回报乡亲？”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陆小山的行为———都已经出去上大学了，为什么不留在外面多挣点钱，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我？外面有像我这种无依无靠，没钱没势的人立足之地么？！

    我也想永远不回来，这里对我而言只有无尽的痛苦……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就连奶奶也在为我筹集路费的时候永远离开了……

    可是，现实一直在狠狠地抽打着我——在学校，我是全班最孤僻的那个，因为我连温饱都成问题。去求职，没有人把我当大学生，‘诶，那个村伙，搬搬抬抬干不干得了？’

    回来不是挺好么？起码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总是有人能尊称我一声大山老师。”

    听了陆小山地解释，大家都沉默了……

    没错，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谁不是为了生活苟延残喘，只不过大家都利欲心重，舍不得，放不下。

    “大山老师，你结婚了吗？”

    “没有……像我这种年纪，在这里已经是老光棍了，也不可能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人。况且，就算有，也不会嫁给我这种一穷二白的人。”

    “大山老师，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其实，我觉得你挺优秀的！”

    程晓第一眼见到陆小山，心里就开始悸动不已——时隔近两年，那个心心念念的他居然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了！这是积了多少德才得到上天对自己如此眷顾！

    和陆小山的接触中，程晓也感觉到两人除了长得一模一样，与艾家瑞不管是性格脾气还是喜好，完全不一样。

    陆小山只是陆小山，替代不了任何人。

    只不过，每天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中还是充满阳光，即使在条件恶劣的环境中。

    “是吗？我在村里应该是最没出息的人了……我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议论我是因为无法融入城市才回来的。

    没关系，事实就是如此，只是他们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不明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的道理。”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小山尽量表现得理直气壮，可眼神里都是自卑与无奈。

    “呵呵，不提那些了……大山老师，还是给我们说说当地的婚育观吧，我们更好奇这个。毕竟在这里成家育儿的年纪，我们的孩子孩子教室里奋发图强。”

    眼见陆小山的情绪有些低落，队长主动岔开话题。

    “不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么，有了稳定的后方，才能放心搞生产。”

    面对陆小山的解释，大家觉得很牵强，有人开始直言不讳：

    “我们能不能理解为这几种情况：

    第一种，为男方家增加一名壮劳动力。因为刚到那几天，我观察了一下，田间地头、山涧树林，干活的都是女人，很多背上还挂着个小孩；

    第二，不排除作为换婚条件，这样还可以省下一部分彩礼；

    第三，对于女孩来说，对于重男轻女的家庭，到了一定年纪应该就会成为家里的包袱……毕竟，在很多地区生女孩都会被人看不起，被骂成是‘赔钱货’；

    第四，有些女孩生下来就是为兄弟的吧，只要儿子求学、娶妻、建房林林总总需要用钱的地方，女孩就会派上用场……

    大山老师，我说的这些，咱们这应该都存在吧？”

    “哼～～～各位不愧是高资人才，把我们这些山里人的骨髓都研究透了吧？！”

    “大山老师，我们就闲聊一下，你别太在意。

    主要是这样，我们每天坐诊和移动看诊的时候发现很多女孩年龄都很小，但是已经怀孕或者已经生育过几胎，她们的身体底子都很差。

    加之，这里医疗条件匮乏，连个卫生室都残缺不全……如果在生产过程中发生意外，生存几率非常低……”

    程晓离陆小山最近，两人几乎挨着坐，见他脸色突变，赶忙说道。

    “男女除了性别差异，身体差异也很大。

    女性一般发育到18-20岁，太早开始性生活对身体的危害真的很大，我们在门诊时越来越多的小姑娘甚至还没有成年就有过一两年的性生活经历，甚至还有过流产史。

    女生的性器官发育成熟前，其实身体的抵抗力是比较差的，生殖器官对细菌和病毒感染的风险也就相对比较高。更别说保护措施不到位，意外怀孕了，人流对女性身体损害真的是不可逆的。

    所以，我们都会向懵懂、叛逆时期的青春期女孩不要在18岁以前过早的性生活。”

    程晓顿了顿，接着说：

    “有关普查结果显示，女性在20岁前结婚患宫颈癌的概率是26岁以后结婚的7倍。

    性行为过早会发育迟缓甚至停滞，懵懂时期的大部分女性不懂得保护自己，可能增加早孕、感染性传播疾病的风险。

    这也是我们本次医疗队宣传和普及的主要内容。”

    陆小山认真听完程晓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不想泼你们冷水，但是，你们的想法基本上是无法实现。祖祖辈辈留下的东西，岂是几个人就能改变的？

    假使，我没有离开过这里，那么……我也是当爷爷的人了……”

    面对程晓时，陆小山总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