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陈家。
坐在客厅里的许竹萍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缓缓抬起头,声音听不出喜怒,“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情?”
陈许凛站在原地,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您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我想解除婚约。”
许竹萍神色未变,她对待陈许凛这个出色的儿子要宽容一点,所以只是笑了一下,似乎颇有耐心地问道,“温尔有什么不好的?她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女生,背靠温家,个人能力也出众,你们两个只要联姻,以后陈家温家都会更上一层楼,这一点你也很清楚的。”
陈许凛沉默着,许竹萍又问,“是在学校有了喜欢的女生吗?如果真的很喜欢的话,在结婚之前可以谈谈,但是不能摆到明面上。对了,是哪家的千金……”
她视线在陈许凛身上打量,话音忽然一转,“难道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还是不要谈了,以后她会成为你的污点,万一商业对手用这个来攻击你……”
陈许凛低着头,嗓音低低的,像是带着几分自嘲,“原来是这么分析的,但温尔没有哪里不好,相反,她一直很好,我也没有……喜欢的女生。想解除婚约,是我个人的想法和决定。”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还希望婚约继续下去,但这一刻他只能,也只会这样说。
许竹萍看着他,嘴角处那点淡淡的笑不见了,眼神也一下子锐利起来,但她却轻声细语的,“哦?那你今天发的什么疯?”
随即,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空中响起,陈许凛被打得头侧向一边,白皙的脸开始泛红。
这是陈许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挨打,许竹萍以前从来没有惩罚过他。
“你还记得,我让你看着陈许冽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会帮忙处理好这件事。”
“然后我得到了什么结果?”
“阳奉阴违就算了,你居然想不履行婚约,我看你是昏了头!”
许竹萍的语气逐渐变冷,陈许凛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只说了一句,“得到了他快乐的结果,他比活在陈家的时候更快乐。”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力度极大,陈许凛另一边的脸也迅速泛红了。
比起陈许冽的叛逆,陈许凛的失控对她来说更令人生气,“你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再这样下去……”
陈许凛似乎铁定了心思,“不必了,如果听不到,我可以重复一遍。”
他原本准备好了许多说辞,包括继承人的位置和股份,以及将来和温家的合作等等,但真到了这一步,他才发现许竹萍似乎更不能容忍的是他的反抗,而不是利益的损失。
“去跪着,然后领家法!”
“是。”
“如果你一天不改,就一天不能停。”
“是。”
“好,好得很,你和你弟一个样子,难堪大用。”
“家法我会领的,有需要的话,陈许冽那一份我也可以领,但除此以外,我的想法不会变。”
-
气温开始变冷,在毫无预兆的一晚,初雪来了。
第二天一早,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玉树琼花,素静的白覆盖了大地,入目皆是令人心惊的美。
学校里有人堆起了各种各样的雪人,还有人课间的时候在打雪仗。
丁舒漫站在窗边往外看,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力气,还打雪仗。”
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其他人,温尔正在写题,所以谢子都没去打扰她,左渊趴着桌子睡觉,池妄重新回来上学了,他在……嗯,他在拼模型。
至于陈许凛陈许冽,对了,这两人哪里去了?
陈许凛昨天就请了假,那今天来了没啊?最近她都懒得关注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陈许凛和陈许冽这时刚好就从门外进来,两人一前一后,脸色看上去都不太对劲。
“你肯定有事情瞒着……”
陈许冽走在后面,下意识就伸手去拍陈许凛的肩膀。
陈许凛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手,“不要碰我,也不要跟着我。”
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生硬,陈许冽愣了一下,陈许凛却已经走回位置上了。
原本在写题的温尔恰好抬头看见了这一幕,她抿了抿唇,双眸微动。
这一段小插曲似乎很快过去,但温尔却收到了陈许冽的短信,【陈许凛可能有伤,管家说昨天……她回过家。】
温尔看完短信,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陈许凛跟前。
他下意识抬头看她,温尔上前一步,直接拉过他的手,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班里有人起哄,池妄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很闲?”
于是班上又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丁舒漫那句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哇哦”。
温尔不在,谢子都懒得装了,他看着丁舒漫,“你青蛙吗?还哇来哇去的。”
丁舒漫翻个白眼,“青蛙是呱呱呱好吗,真蠢。”
左渊原本是趴着睡觉的,这时烦躁地抬起头,“不能闭嘴?吵死了。”
丁舒漫暗地里呵呵了两声,这怨言大得跟没被翻牌的妃子一样,要是他们哪天被流放岭南或者发配边疆就好了。
陈许冽这时看着手机里温尔刚刚的回复,【帮我们请假。】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还有一天他还要干这种事,爱情保安也不是这么干的吧。
另一边,温尔一路拉着陈许凛往外走,路上有不少同学看到了,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陈许凛倒是十分顺从地跟着她走,没反抗也没问为什么。
温尔把他带到了休息室,关上门,她脸色平静,但语气又是带了点不容反驳的意味,“衣服脱掉。”
陈许凛是坐着的,温尔则站着,所以他听见这一句话时,下意识抬头看她。
他漆黑的双眸盯着她,整个人沉默又安静。
温尔却只是重复道,“衣服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