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麦伯森宣布他与总局成功约定了下次的物资投放时间,不出所料,总局采取了高空投放物资的形式,以避开发疯的飞鸟。
虽说如此,即将到来的物资投放仍旧存在不可预估的风险:万一飞鸟会继续攻击利用降落伞下落的物资,或者物资最终会被坚固茂密的树枝阻拦,而我们又对高高在上的它无能为力……
所以刚刚确认好的时间要比原计划提前几天,目的就是为可能存在的失败风险预留出足够弥补的时间。风险一旦发生又难以被接受,那我们只能着手考虑撤退的事情。
在食物耗光之前,回到沙滩。
麦伯森放下通讯仪器后,显然不想继续把精力投入到关于物资的忧虑猜想中,他的兴趣全在那台望远镜上——男人的新玩具。
“知道咱们现在缺少什么吗?啤酒,我们需要痛快地来上几杯。虽然冰啤酒最好,但威士忌也可以。”我一进来就听见约翰大声嚷嚷,他靠在望远镜旁边的围墙上,看着麦伯森对望远镜进行最后的调试。
他是在向我抱怨,看到我在通道口处露出来半个脑袋后才说的。
“如果你不打算分享,也没必要说出来。说出来又不分享,这就是在诱惑我们。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你可真残忍。”见我没反应,约翰继续说。
“我可没兴趣故意对你做些什么。那两瓶酒是在地面发现的。”我说。
“地面发现的又怎么了?就算不吃地面上的果子动物,我们总要喝水的吧?你再怎么避免,我们也与地面分不开。”
“还是小心点好,不到关键时刻别动它们。”
“什么时候是关键时刻?”约翰不开心地问,我也猜到他要说些晦气的话语,“我们死之前?”
“如果你要死了,我肯定会送你整整一瓶。”我不客气地回道。
“谢谢。”约翰一边晃脑袋一边咧起嘴巴,“你可真慷慨。”
他有时候没喝酒也像喝醉了那样。
“嘿,别吵架。”麦伯森出来打圆场,“没有酒就没有酒嘛,我们还有星星不是吗?让我们静静地等它们出来,然后细致地观摩一番。看星星最主要的是什么?是静心。”
“说的好听,不还是你使用它?”然后约翰又开始和麦伯森理论,为一件已经商量过但没有商量好的事情。
我不太理解男孩们为此事争论的原因,不过乐于见到麦伯森转移走了约翰的注意力。烦人的约翰——每当约翰闲下来,我就在心里给他贴上这个标签。
我走出了望屋,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开始翻阅相机。这正是我来到屋顶的目的,想要找个透气的地方,看一看过往的照片,我至今仍坚信回忆能帮助我记住自我。
牢固防御,坚守阵地,我边看照片边对自己说。
我翻到勘察队在美术馆门前的合照,单独这一张照片就看了良久。我认为那时的自己要比现在更清楚此行的目的,当下,迷茫或许早已在心里割据。
黑幕彻底从苍穹上降了下来,麦伯森和约翰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然后将望远镜搬出了望屋。他们看样子找到了和解的方法,依旧是麦伯森第一,约翰先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天气越来越暖了,虫子也多了起来。”在麦伯森观察的时候,约翰总要在旁边说些有的没的,还要跺跺脚,好让人无法忽略他。
“那你从仓库里拿点儿出来呗。”麦伯森调转望远镜,让镜头冲着西北边的几颗星星。
“你不应该总观察星星,多看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好看。”约翰说道,“还有两分钟就要到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对星象这么感兴趣?”我忍不住问约翰。
“我?对星象感兴趣?”约翰看向我,用手指指着自己反问,“你没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对这玩意感兴趣。要是能看球赛,我肯定不瞅这玩意儿半眼。”
“无聊嘛,打发时间用,不然做什么,我们又不是科学家,在这个鬼地方,对我而言最没用的就是时间。”麦伯森把眼睛从望远镜上挪开,“诺,到你了。”
“好兄弟,够守时!”约翰迫不及待地接过使用权。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星星叫什么。”麦伯森继续对我说,“不过还挺好看的,这东西的清晰度很高。”
“所以说要直接看月亮,这样你起码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不然看了半天,等会儿一问你都看了什么,你一个字都说不上来。”约翰把镜头对准月亮,按照他的想法观察天空。
“维斯特呢,他不对这东西感兴趣?”我问。
“不知道,管他呢,我不喜欢那家伙。”约翰忽然把脑袋抬起来,冲维斯特说,“比起他,我更喜欢你。”
“我很荣幸。”麦伯森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维斯特今天有点不舒服,头疼。”
“很严重吗?”
“没有,只是轻微偏头痛,维斯特说是老毛病了。他曾经是个医生,估计是压力大所导致的。”
“我的压力也很大,为什么我没有头疼?”约翰问。
“你虽然不头疼,但你会让别人头疼。”我说。心中重复了一遍烦人的约翰,并把标签标红。
“好了,该我了。”麦伯森说,又问我,“你要来看看吗?”
“不了。”我拒绝道。
约翰不情愿地让出望远镜,又教育麦伯森:“多看看月亮,老家伙!”
我本想回到研究所内,随他俩去玩闹,然而忽然心血来潮,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这或许会成为我用来筑牢阵地的一块坚固的基石。
我取出相机,把镜头对准他们。
我的动作引来了约翰的注意,他把手臂向前伸张,张开五指,想要挡住脸。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拍我们?”约翰笑着问。
我也觉得此刻有些好笑,认为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什么,他在拍我们?拍照?”麦伯森问,脑袋却没有抬起来,眼睛仍牢牢地贴住望远镜。
“不然呢,谁知道这个疯女人打的什么心思?”
“我当然要记录下来。如果总局问我队员们的相处情况,我会跟他们说你俩会像三岁小孩儿那样因为一个望远镜吵得不可开交,然后给他们看照片,谁也没法反驳。”我笑道。
约翰大叫道:“我才不会让你得逞,我们相处的很好!”随即伸出手搂住麦伯森,此时的麦伯森正在弯腰观察,而约翰就几乎服贴在麦伯森的后背。
“快起来,你重死了!”麦伯森故作痛苦道。
“那是你缺少锻炼,后背一点肌肉都没有。”约翰辩驳道。
我则对他俩大声说:“数到三,说茄子!”
麦伯森急迫地转过身,和约翰抱在一起,两人站在望远镜旁边,像是特地把望远镜亮了出来。约翰在左,麦伯森在右,左面的人伸出右臂,竖起大拇指,右边的人高举左臂,五指张开。
我找好角度,身体保持静止,数到三。
“茄子!”一个人张大嘴巴露出门牙。
另一个人没有大喊,端正微笑,更显得旁边的人很傻。
我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后,闪光灯立刻闪烁。
或许是闪光灯的原因,人像虽然清晰,可背景有点虚焦,尤其是那轮月亮,亮的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