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混账!”
“他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江姝静捏着户部刚刚分发下去的通知,气得破口大骂,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梅崔岩以为江姝静翻得飞快,根本就没有仔细看他递给江姝静的章程里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可事实上,江姝静对其中的内容早就有了大概的估计。
再加上,江姝静记性很好,对那份奏章的内容是了然于胸。
这突兀地,冒出来的“限定名额”的条件,可是把江姝静气得不轻!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梅崔岩这个条件背后的真实目的,就是结党营私!
据江姝静所了解的,京城中不少勋贵世家都有请大儒入府,指教家中女眷的书墨功夫,卯着劲打算在这次女子科考中一展手段。
如今名额被牢牢地捏在礼部司梅崔岩的手里,他的官职和处事风格,叫他不敢得罪那些官职地位比他高的。
这就意味着,本就不多名额就被分出去许多。
而那些门户比梅崔岩低的,必然是拿出好处来贿赂梅崔岩,才能争得一个位置。
所谓的“平民女子”名额,更是如此。
恐怕到时候沦为“富商大户”的囊中之物还算好的,还会成为世家旁支的“遮面纱”。
这样选拔出来的名单,能得几个好的?
更重要的是,梅崔岩这横来一笔,完全打乱了江姝静和姜荷绮的计划。
她们原本想的是,尽可能将有才有心的女子从姜朝各地收拢到京城,让她们和京城贵女们有相等的机会竞争,让她们的才能不会被遥遥路途埋没。
可如今,她们能不能顺利的参加,都成了问题!
“梅崔岩不是约见过姑姑吗?这说明他也是不敢得罪咱们公主府的,何不......”
前来送消息的菱花见江姝静的表情实在难看,不由得低声提议道。
她是知道江姝静这段时间在忙女子科考的事的,也知道梅崔岩两次三番的反复行径。
说实话,梅崔岩干出这种混账事,她是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也就会在背后耍这样的手段了。
要是殿下或是江掌事站在他面前,你看他还敢不敢喘大气了!
可江姝静却摇了摇头:
“我们的确能以长公主府的地位压人,从梅崔岩的手里争取到名额,可这些争取到的名额都必须有名有姓,有和公主府说得通的关系,譬如蒋如雪,比如谢文韵,再比如黎安......
若是要的名额太多,又说不上来殿下为何要为人争取,且不说梅崔岩会不会为难到给不出,就是让他生了疑心惊动了旁人就更不值当了。”
“姑姑考虑得周全。”
菱角一听也觉得为难得紧,不由得皱起了细细的眉毛:
“这可怎么办呢?要不然......找人拿银子贿赂他?”
江姝静还是摇了摇头。
因着梧城那边初具规模,正是要花银子的时候,再加上“钱袋子”陶阮阮如今不在京城,公主府拿不出大手笔的银两去填梅崔岩和孙国公那个无底洞了。
哎......
江姝静一边叹着气,一边着人去给梅崔岩下了帖子。
恼火是恼火的,可事情总归还是要做的。
同样是桐花酒楼,同样是那一间雅间。
不同的是,早早候在那处的人,变成了江姝静。
梅崔岩甫一进来,江姝静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软语笑言道:
“梅大人!”
梅崔岩先是被江姝静骤然变化的态度吓了一跳,旋即又明白过来是如今女子科考的名单捏在了自己的手里的缘故。
望着江姝静笑盈盈的样子,梅崔岩不由得心生恍然大悟之感!
果真如申悧所说的那样,长公主府的草包们不仅没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反而要上赶着来巴结自己。
原来,权力是这样好用的啊!
“江主事。”
梅崔岩高傲的昂着脑袋,像是一只斗胜归来的大公子。
面对江姝静的盈盈笑脸,他只是语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地坐下了。
坐在高处,再睨了眼底去看江姝静。
这一看,倒是叫梅崔岩眼前一亮。
上次见江姝静,梅崔岩心里存着忐忑想着正事,只见了江姝静一个囫囵模样。
如今再见江姝静,这才发现长公主府的这位掌事姑姑真是生得一张好颜色。
眉似山黛,眸如秋水。
身量窕窕,一把细腰勾得人心痒痒。
看着看着,梅崔岩便无端想起了京城中曾经流传过几日的有关长公主和江姝静之间的传言,不由得目光都变得浑浊起来了。
“江主事,邀在下在此相见,是有何要事啊?”
江姝静闻言一笑,笑如春花灿烂:
“听闻这次女子科考的名单是由梅大人决定的,可不知道梅大人的手中如何衡量呢?”
梅崔岩被这极其灿烂的笑意迷了眼,顿了顿才笑道:
“自然是以才学,家世和品德作为衡量标准了。”
“那梅大人觉得,我,有没有达到标准呢?”
江姝静伸出手来,拎起桌面上的酒壶,往梅崔岩面前的酒杯里倒着酒水。
清澈的酒水落入杯盏之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迷离醇厚的香味霎时飘满了整间屋子。
梅崔岩不由自主地盯着江姝静手下的酒水,也不由自主地被她露出来的一截白皙莹润的皓腕所吸引。
他的眼神越发的浑浊,出口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带着别样的意味:
“若是江主事......那自然是可以的。”
“那若是我另还有两个姐妹也想要参加,可不知道梅大人手下有没有松泛的机会?”
江姝静勾唇含笑,抬起水莹莹的眸子,扫了梅崔岩一眼,柔声问道。
“好说好说。”
梅崔岩伸手去拦江姝静还在倒酒的手,小指头看似不经意地擦过江姝静手背上的肌肤。
江姝静笑了笑,收回了手。
而梅崔岩却意犹未尽的摩挲着小指指腹,心头泛起异样的感觉。
“梅大人,痛快!”
江姝静抬手也为自己倒满了酒盏,仰头便一连吞下三杯:
“不日,我会将酬劳送到大人的府上,还请大人为我留两个名额。”
见她喝得豪爽,梅崔岩心底里那点旖旎心思不由得淡了不少。
他虽然没有沾口,可光是闻着空气里辛辣的香味,便知道这杯中的是烈酒。
在他们男子之间流传着这样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能喝点小酒的姑娘,那是更添情趣。
能喝烈酒的姑娘,那就是小辣椒,挑人!
而如江姝静这样,看似柔情似水,却张口能闷烈酒,喝完还面不改色的,那就已经脱离了女子身份,少招惹!
反正,江姝静要的也不多,还承诺了会给好处,梅崔岩横竖觉得自己也不吃亏。
见好就收,梅崔岩同样举起面前的杯子,意思意思的打湿了唇瓣,便冲江姝静客气地拱手告辞了。
待走出门去,梅崔岩舔了舔唇瓣上残存的酒液,还没咽下去,就险些被呛得咳出来。
一边摇着头往外走,一边暗自在心里嘀咕着:
真是头牛啊!
而江姝静则是坐在屋内,一边把玩着空了的杯子,一边冲着屏风后面喊道:
“人都走了,小申大人还不出来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整张脸红得如煮熟的虾的申玉清,一小步一小步地从屏风后头挪了出来。
江姝静抬眼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屋内也不闷,你也没喝酒,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
申玉清踌躇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问道:
“你......你刚刚没有看到梅崔岩眼里的......的......”
像是难以启齿一般的,他“的”了半天,也没的出个所以然来。
江姝静撇了撇嘴,接口道:
“小申大人是说他眼中的色欲熏心吗?我看到了啊,难道小申大人就没看到我是故意的吗?”
“啊?”
申玉清愣住了,他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江姝静不仅察觉了梅崔岩的不怀好意,还配合了对方?
“不然你以为,我今日为什么谈得这样顺利?”
江姝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这么一个摇摆反复的人,与其花时间花精力和他兜圈子,不如小小的出卖一点色相,省事很多啊!”
“可是,可是......”
理智上,江姝静说得合情合理,可情感上,申玉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小申大人,梅崔岩有色心是不假,可他的色胆也不大,只是一两杯烈酒就能吓退他。我既然敢这么做,就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
江姝静唇瓣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况且,这不是你们男子的规矩吗?”
一个女子,想要从男子手里讨到好处,出卖一点点色相只是走上桌的门槛。
而当一个女子竖起尖刺,表现出不好惹的样子,就能吓退起码七成的不怀好意。
申玉清当然明白这潜在的规则,可他就是难以接受,尤其当践行这个规则的人出自长公主府,他就更难以接受了。
“小申大人不必为此灰心。”
江姝静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边嘲讽的笑敛了敛,声音变得严肃:
“我们不会遵循这样可笑的规矩太久的,待众力可取,待大事落成,这世道自会翻转。”
“嗯。”
申玉清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目标和信念也越发的坚定起来。
“之前的事你没有办好,人和把柄我都送到你眼前了。”
没给他多少伤春悲秋的时间,江姝静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冰寒:
“能不能交上这份投名状,就看小申大人你自己的本事了。”
申玉清不由得全身一凛,一下子都精神了。
好吧,这才是符合他印象和想象的江主事。
能屈能伸,但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