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那里倒也罢了,若是长公主想要找她给荣贵妃或是三皇子递话,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荣贵妃对她态度不虞,三皇子对她心思不明......
想到荣贵妃那张冷淡的芙蓉面,以及三皇子那双深海翻涌的眸子,徐燕宜不由得舌尖发苦。
唇边原本清甜的茶液,也在喉间化为苦涩的尖刺。
“徐姑娘,你对女子科考是怎么看的?”
耳边突然姜荷绮清泉般的声音,惊得徐燕宜连忙从刚刚的思绪中回神。
待反应过来姜荷绮刚刚说了什么之后,徐燕宜的神色不由得滞了滞。
长公主寻她来......竟然要问这个吗?
“我如何看?”
徐燕宜扬了扬眉头,漂亮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光芒:
“殿下是要臣女夸赞您英明神武,造福天下女子吗?”
姜荷绮微微错愕,但很快又淡淡的笑了。
以徐燕宜的品性才能,不会猜不出她是陈御史背后的那张嘴。
其实不止是徐燕宜,满朝文武,还有龙椅上的那个人,谁又看不出来呢?
“所以,徐姑娘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姜荷绮并没有因为她话语中若有似无的讥讽而不虞,而是展开一抹坦然的笑容,反问道。
徐燕宜的呼吸微微一滞,第一次对姜荷绮的美丽有了实质性的感受。
这份美丽,不是因为她清艳的骨相皮囊,而是她在闪闪发光的灵魂。
“殿下仁义胸怀,臣女远远不及。”
徐燕宜微微低垂下眸子,轻声道。
姜荷绮面上的笑容更盛,以一种更加坦然舒展的姿态接受了徐燕宜的赞美,勾着愉悦的唇角问道:
“徐姑娘,会参加吗?”
徐燕宜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她的父亲一如从前一般,还是将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完全交给了她自己,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多加苛责与管束。
可她,尚在摇摆当中。
半晌,徐燕宜缓缓地摇了摇头,雪白的贝齿轻轻划过娇嫩的唇瓣,声音轻柔而缓慢:
“不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为什么?”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姜荷绮因为惊讶而慢慢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
“徐大人将你自小当做家中日后顶梁培养,徐姑娘难道就没有野心吗?”
是啊,徐燕宜在心中微微叹息,她难道就没有这样的野心吗?
不,她是有的啊!
若是叩问她的本心,她当然是想参加的。
她自幼读书习字,自问学识才华并不输给世间任何人,自然也想站在这天下读书人的最高处,堂堂正正的受一份夸赞!
可是......
她如今的身份不再仅仅是徐燕宜,是徐家的女儿了,她还是陛下明旨亲赐的准二皇子妃。
这个身份,是荣耀,也是枷锁。
从今往后,她离皇室更近一步,也就意味着她需要更多的揣测皇帝的心意。
那道赐婚圣旨上,写明了她与二皇子要在今年初冬成婚,算算日子应当刚好是科考结果出来的时候。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陛下或许并不希望她参加这次的女子科考......
尤其是,长公主今日找上了她,展露了明显的希望她参加这次科考的倾向,她心中对皇帝心意的猜测越发的肯定了。
这厢里,徐燕宜的心思纷飞杂乱,姜荷绮还在试图劝说:
“况且本殿知道,徐姑娘你从不是拘泥于后宅的人,不然你也不会自己派人去调查户部的事情。”
听到此处,徐燕宜面上神色却猛地凝固了。
她抿了抿唇瓣,抬起眸子瞄了一眼站在姜荷绮身侧的江姝静,眸中流露出某种微妙的神色。
江姝静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猛地意识到......
“其实,我之前因为父亲的事情托江主事向殿下求助过。”
徐燕宜面色淡淡地开口道。
而江姝静的心则因此一寸一寸的往下沉,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当时,殿下远在北疆没有消息,而自己和殿下在背后为这件事情做得努力又不能与徐燕宜明说......
还没等江姝静想好该如何解释,徐燕宜已然缓缓道:
“殿下这边久没有给臣女准信,臣女心中忧心家父在大牢里的处境,一时斗胆便向二殿下求助......
不敢欺瞒殿下和江主事,二殿下答应了臣女,且私下说动了贵妃娘娘替臣女的父亲向陛下求情。
而这一切的条件便是,臣女要做好二殿下的皇子妃。所以,臣女也只好谢绝殿下的好意了。”
说着,徐燕宜缓缓起身,冲着姜荷绮行了一礼:
“抱歉。”
姜荷绮微微侧身,避开了徐燕宜这一礼。
面上依旧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从容地点了点头:
“本宫明白了。”
姜荷绮没有继续劝了,徐燕宜也没有了继续留在长公主府的理由,便开口辞行。
江姝静心中有些着急,但看姜荷绮稳坐如山的神情也只好压下心头急躁的火茬,安静地给徐燕宜回礼。
然后,沉默地看着徐燕宜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待徐燕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江姝静再也按捺不住,着急道:
“殿下,这该怎么办才好?”
姜荷绮今日找徐燕宜就是希望能促成她参加女子科考的事情,一来是真心欣赏徐燕宜的才学品性,希望她能在适合她的地方绽放光彩。
二来也是想借助她的身份为这次女子科考起势,毕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情,如今平静的局面下可还隐藏着不少风波。
有人在蠢蠢欲动,也有人在左右张望。
徐燕宜的身份,户部尚书之女,二皇子的未来正妃,荣贵妃娘娘的未来儿媳。
足以震慑那些想要在背后搞破坏的人不敢太过放肆,也足以鼓励那些不敢出头的女子紧随其后。
姜荷绮和江姝静原本都以为,徐燕宜必然是乐意的。
可她们没有想到,徐燕宜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一丝松动的话口。
姜荷绮忧虑的揉了揉眉心,然后起身拍了拍江姝静的肩膀,温和的语气里带着安抚的味道: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再想法子劝劝她吧。”
“嗯,也只得如此了。”
江姝静轻轻地点了点头。
忽然,她的脑海中想起了蒋如雪曾经和她提过的,二皇子曾经托人在私下给徐燕宜送过东西,向她表达爱慕之情。
江姝静的眉心皱了皱,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件事发生在徐父被抓进刑部大牢之前。
江姝静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点猜测,缓缓启唇道:
“只怕徐姑娘和二皇子的这桩亲事,除了她自己所说的交易之外,还掺杂了不少的真情。
若徐姑娘和二皇子之间彼此有情,我们再想要劝说徐姑娘改变主意,恐怕就......很难了。”
若仅仅只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可以用更打动人心的利益撬动。
可真情,这世界上最难琢磨,也最难以衡量的东西,要如何撬动?
它可以让人一念成神,也可以诱人一息成魔。
况且,徐姑娘性子纯良,二皇子温柔多情,他们都不是轻易会改变心意的人。
很难,非常难......
一时间,姜荷绮和江姝静都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当中。
事情远比她们以为的,要难以实现。
正在苦恼间,忽然听见有树叶摩挲“沙沙”的声音传来,一声清亮爽利的轻笑在江姝静的头顶上方响起:
“你们要找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做阀子,为什么不来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