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妮雅无可奈何地耸动着双肩，随后撇开了那位胸怀大志的实习大夫，快步回到村卫生站的接待处。

    “哎哟，李大夫，赵大夫，叶大夫嘱咐说要开个短会呢，丽萍，秀芳，你们几个也都一起去。参加手术的所有医护人员一会儿在田间会议室碰头讨论。”

    “好嘞。”

    “收到。”

    乔妮雅嗓音嘹亮，村卫生站里的每个角落都传来稀稀落落的应答声。这时，听到动静的艾拉猛地蹦起来：“乔妮雅师姐，我和栓柱也不能去么？”

    乔妮雅冲她摊了摊双手：“这个呀，得问叶大夫，嘿，叶大夫正好来了。”

    叶石根边跟亨利聊着天边从卫生站门口进来，亨利满脸洋溢着兴奋，不住地点着脑袋。在这几次手术中，进步最大的不是作为副手的那几位，反倒是亨利。

    以前亨利痴迷于麻醉技艺，就像是乡间的外科大夫热爱结扎血管或是钻研木棍剔骨一般，不过，不同于他人，他对这门技术倾注了大量时间去研习，只是受限于当时的医疗条件，所能施展的空间十分有限。

    可自从搭上叶大夫的班车，或者说自从他自己主动提出要作为叶大夫的专属麻醉医师之后，一门全新的世界向他敞开了大门。原来麻醉学竟蕴含如此多的知识体系，包括全麻、硬膜外麻、局部麻以及全麻下的吸入法、静脉注射法等等不胜枚举。这段时间，在亨利眼里，麻醉技术已从一门单一的手艺升华为了值得潜心探究的一门学术领域，同时也让他的热爱转变成了坚定的信念与执着的沉迷。他坚定地相信自己必将成为一名真正在麻醉领域有所建树的大夫。

    “这次手术中的清醒麻醉操作，是不是依旧交给我负责呢？”亨利心头狂跳不止。

    叶石根微微点头：“自然，你上次可是全程参与了那个清醒麻醉，何况我会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相信你绝对能胜任。”

    “谢谢您，叶大夫，能得到您的认可真是让人振奋不已。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亨利庄重地说。

    此时，二人已来到了护理工作站旁边。“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叶石根回应着，并朝乔妮雅问道，“那个孩子早上量的基本体征都没问题吧？把数据给我看看。”

    乔妮雅立刻将早就整理好的记录本推向叶石根，“没差错，所有指标都很正常，最新的胸透片子和脑电波图都在这里，手术知情同意书和术中唤醒协议，病人家属都已经签过了，病人这一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叶石根目光如炬，快速翻阅完毕后合上了记录本：“没问题，让其他人到会议室先开会吧，我们也开个小会。”

    “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应该现在就已经在会议室等着您呢。”

    叶石根听了这话，随手收起记录本，“那成，我现在这就过去。”

    正欲走向会议室之际，艾拉拽着栓柱飞奔而来，“叶大夫，叶大夫，我们可以围观这场手术吗？”

    “我们保证会保持安静的，您也知道这样的手术对于一名医学院实习生来说有多么宝贵，我们跟随您学习的时间所剩无几，恐怕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现场见识这样创新手术的过程了。请您一定要考虑一下我们的请求啊，叶大夫。” 艾拉苦苦恳求着。

    叶石根不得不承认艾拉的确口齿伶俐，要是换个别的手术，他铁定会让这两个年轻人去观摩学习一番。

    “遗憾的是，艾拉、栓柱，这次真的不行。这次要施行清醒麻醉的对象是个小孩儿，孩子的心理状态本身就很难稳定下来，要是周围再多出几个陌生人的话，只会加剧他的不安情绪。” 叶石根解释说，“不过，你们俩可以过来听听我们这次手术前的小会，我会简单地为大家讲解一下手术的具体步骤和关键要点。”

    艾拉还想争取一下，却被栓柱轻轻地拉住手肘，她低下头低声应道：“好吧，叶大夫。”

    叶石根微笑着向他们俩点了下头，“那就快来吧。”

    等到叶石根他们来到会议室时，其他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们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如同叶石根此前对艾拉和栓柱所说的那样，由于担心手术室内生面孔过多会给杨帆带来不安全感，因此叶石根此次只携带了必备的工作人员进入手术室，其他人则都被挡在门外。

    主刀手是叶石根，第一助手李明，第二助手王满囤，麻醉医生是亨利，护师则有苏珊、秀芳和丽萍。李明与叶石根搭档最是有默契，华国籍的王满囤那一张面庞能让杨帆产生亲近感，而苏珊、秀芳和丽萍则是杨帆熟悉的老面孔，自从叶石根提到之所以选拔丽萍加入手术团队是因为她的亲和力和爱心后，秀芳和苏珊便常常见机行事地围绕在杨帆身边出没。

    机会总是留给有备之人，而叶大夫恰恰欣赏勤奋聪颖的年轻人。

    “我们的时间挺紧俏，所以就简要地过一遍手术流程和重点吧。这次手术将持续较长一段时间，并且由于患者特殊的病情状况，其实施难度将会比较大。首先，患者杨帆，今年五岁，三岁时发现了智力发育滞缓的情况，同时还伴有右肢偶发性抽搐的症状及语言功能障碍，不能顺畅沟通。在经过一年多的西药对抗癫痫治疗和中药调理后依然没有得到有效改善，患者的母系家族中有遗传性癫痫病史。看这片x光片，显示患者的左侧脑室出现了显着收缩现象，加上脑电图的检测结果，据此确认患者的左脑大面积受到了损害。”

    山洼村里的叶医师和王茂庄稼汉满脸凝重，艾丫丫与卡勒小子则急速挥舞着手中的草纸本子，他们都渴望叶大夫能把话讲得更慢些。然而当望见那些身穿布满泥痕白色大褂的医生们脸色凝肃的模样，两个学医的青年人意识到这里并非学院讲堂，而叶大夫讲述的亦非教科书上的例子，却是切切实实即将展开的一场生死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