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刻,手术室的大门悄然开启。
第一时间察觉动静的是石头,他挣脱了妈妈的手,撒腿奔向门口。紧随其后的便是田老汉,只见他霍然起身朝手术室门口冲去。沈翠花与魏秀英也跟着站起来。
可能是饿了一早上又坐着久了,沈翠花刚起身后有些晕眩,幸好魏秀英手疾眼快,及时搀住了她。只是沈翠花此刻已顾不得向魏秀英道谢,急急忙忙地朝手术室的门口奔过去。
最先出来的两名护工推着手术床,田老汉夫妇迅速走上前去。“豆豆,乖宝,你没事吧?”他们的语气满是关切和欢喜。
村庄大夫韩福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嗓子里挤出几丝微弱的“嗤嗤”声响,顿时,庞大家族的夫妇俩神色骤然剧变。
“老韩啊,你给评评理,俺娃儿为啥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呢?”乡亲艾翠扯着嗓门问着,拽着丈夫韩一柏远远落在大伙后面,这时韩一柏刚迈出诊所大门,迈着沉甸甸的步子朝众人走去。
韩大夫举手示意艾翠暂且安静,并走近那焦急的庞家夫妇前停下了脚步。
“庞大哥庞大嫂呐,你们的儿子肯尼因我们在做手术时实施了气管切开术,才会这样。手术时用全身麻醉帮助呼吸,而肯尼恰好患有喉返神经受损的情况,为了防止再次受创,咱们并未使用气管导管,选择了切开法。放心吧,手术完毕后已经封闭气管伤口,恢复期约莫需三五日,等那时小肯尼便又能开口言语了。”
韩福大夫略微一顿,接着往下讲:“而且我得告诉你们一声,手术相当成功,困扰肯尼的那个神经鞘瘤已被成功移除。待到肯尼重拾话语之时,你们准能听见他的欢声笑语。”
庞家夫妇紧抓着彼此的手,犹如乘坐过山车般情绪跌宕起伏,喘息都有些困难。
“真的手术成功了吗?”沈芳颤抖着嗓音问。
“没错,确实成功了。”韩福大夫严肃地确认道。
沈芳瞥了一圈眼前穿着白色罩衫的医务人员,又追问:“肯尼能笑出声来?”
“对啊,手术并未伤及喉部和声带,相信小肯尼的笑容一定悦耳动听。”韩福答复道。
沈芳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终究未能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一旁的庞家老爷情绪虽不像妻子表现得那么直白,但他起伏不定的胸口以及紧握不放的手,无不彰显着他内心的澎湃波澜。
整整五年,自寻遍名医至失望绝望,从不能承受现实直至渐渐接受,乃至有时他们夫妻自己都会疑惑,是否肯尼真是被苍天遗弃的孩子,或是他们曾犯下什么错,以致上天才将灾祸降临到了儿子身上。
乡邻们避之不及的眼神、街头巷尾私下热议的声音,一次次的搬家换地方、一次次更换学校,无论是庞家人还是肯尼本人都饱受无尽辛酸。
“哎呀,真不知如何感谢你们,韩大夫,还有各位乡亲啊,实在是无以言表。”沈芳频频鞠躬,连声道谢。
韩福立刻上前,双手稳住这个身形尚不明孕相的女子。“庞大嫂,虽说你现在还未显怀,但还是尽量避免频繁屈膝啊,救治病人是我们的分内事,无需这般客气。”
庞老爷忙扶住沈芳,接过话语,“多谢,真的是太感谢您,韩大夫,还有各位乡亲朋友,您们给了肯尼和咱家重生的机会,真的感激不尽。”边说着,他便连连深深低头致意。
“别再谦虚了,先把孩子送回病房要紧。术后得喝稀流食,注意调控适宜的温度,可别烫着孩子。从昨晚八点开始至今将近一天了,瞧着把小家伙饿坏了。”韩福叮嘱着,指向床上昏迷中的小肯尼。
“感谢您,真心感谢!”庞家夫妇连同在场的人一边推着病床朝病房进发,还不忘回头向韩大夫等人连声道谢,小肯尼亦悄悄紧紧握住韩福大夫的手指尖,一股温热传递过来。
感觉到掌心里那股暖意,韩福不自主地摸摸孩子的脑袋,而这次,小肯尼竟然也微微主动碰了一下他的手心,触感十分舒服。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感触,正是由于成功的手术、家庭收获的喜悦以及那个重获新生的小生命,让他即便经历多年苦累、收入微薄、医患矛盾重重的人生曲折,在两世为人后仍选择了医生这个行业。
韩福心中感慨万千:“选择学医,那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抉择。每次看到病患家属满目感激地看着我时,我就仿佛感到热血沸腾。”
一旁的助手艾翠在笔记簿上奋笔疾书:“嗯嗯,我感觉此刻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太美好了。”另一名男实习医生虽然稍显羞涩,此刻却也难掩心头的激昂情绪:“对,就像我心底里一直泛起一个个温暖的水泡,这种感受太棒了。”然而经历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紧张手术,叶一柏还未得知这名小伙子的名字。
韩福朝着走廊远处那人身形露出一抹微笑:“记住今日的感受,日后遇到挫折,一定要回想起这个时刻,这条路漫漫而长,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坚毅到底。”讲罢此话,韩福便疾步朝着走廊尽头的那人走去。
乡野里的阳光洒在稻田边际的小路上,村姑劳拉听到叶大夫的话,不禁愣了愣神儿,随后她紧咬樱唇回应:“行的,叶大夫,一下午一开工我就去找您。”
叶一柏轻轻点头,转身便踏上了土路,准备离去。
恰在此时,一阵脆生生的乡音打破平静,只见艾米两手捧着一本破旧笔记,朝着叶一柏奔跑而来。
“叶大夫啊,您是要去用餐吧?可不可以带上我,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您呐。还有小卡尔,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我才拿着他的笔记本来找您,代替他问清楚。”艾米边说边指向几步之外羞涩立着的实习医生态度恳切地望着叶大夫,那一双眸子闪烁着期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