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领进来的小朋友，叶医生认得么？”乔娜一边蹲下替孩子擦拭头上雨水，一边询问道。

    柳医师随即解释道：“我在医院大门处瞧见了这个小家伙。他躲在拐角处跟着我们进门，问起原因他说要找叶大夫。”

    此刻柳医士望向叶大夫的目光满是钦佩，犹如之前叶氏在外科示教时周围旁听医生们的眼神。

    \&叶叔叔。\&小男孩朝前走了两步，旋即看见地板上留下了泥泞足迹便退了回来。稚嫩面孔与他低哑嘶沉的声音形成强烈对比。此番模样立即让叶一柏记起某个故人，“肯恩？是你呀！”

    听到呼唤，肯恩激动地点着头，“嗯，就是我。”他的嗓子可能是因为淋雨受凉变得嘶哑无力。

    “得赶紧洗个澡才行。”叶一柏走上前将湿漉漉的孩子抱起，并吩咐一旁站立着的助理，“乔娜，他是我上月诊治过的病人，叫肯恩。你帮忙查阅档案资料联系他父母好吗？”

    乔娜点点头答应下来，“马上去查，这雨夜走丢定是让家长焦急万分吧，真是个小调皮蛋。”说着瞪了肯恩一眼。后者立刻把脸藏进叶大夫怀中寻求安慰。

    乔娜话音刚落，便匆匆跑到护士站翻找肯恩家人的资料。另一边，叶一柏怀抱着小家伙朝值班医生的办公室走去，那里有热水能让小家伙洗个澡。

    “这大夫跟咱舞刀弄枪的人真不一样。”邹晟铭见叶一柏抱着孩子离开，心中感叹不已。在他眼里，叶大夫似乎特别喜欢孩子，想必也是真心爱护着自己家里的那个另一半，才愿意如此牺牲自我。

    “叶大夫真是了不起啊，《柳叶刀》，那可是全球医学界公认的权威刊物，无数医者做梦都想把他们的学术成果投稿上去。咱们叶大夫，头一个把中国的外科癫痫介入治疗案例在上面发表了，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治疗领域。这下好了，不知道又有多少被顽固疾病折磨的人可以重获新生。”

    “刚刚我还听说，周一他又要给一个智力发育受阻的小孩做大脑半球切除手术。这种高难度又开创性的手术，不仅要在动脑子时把病人唤醒过来检查状况，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我不是学这一行的，可也真心打心底里敬佩。”柳医师激动地说着这些话，脸上洋溢着敬仰之情。

    屋子里所有人都不由得惊奇地看着平时不多言多语的柳老中医。裴泽弼和邹晟铭都惊讶于今日的反常表现。“你在上海这么多年，我听你说的话还没有今天这一顿多呢。”老爷子笑着逗趣道。

    听到这话，老柳脸一红，连连摆手，“别笑话我，一时嘴上没个遮拦就跑偏啦。”

    而旁边站着的老瞿听得仔细，眉头一皱：“一边开刀一边叫醒患者测试反应？这不是让活生生体验脑壳被切开的感觉嘛？这些人比拿枪的人更厉害呀！”

    虽然声音不大，在场诸位都能清晰入耳，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沉默。与此同时，在办公室那边，叶一柏给肯恩仔仔细细洗干净后才发现衣服全湿透了。尽管裹着医院被单，但这模样要是被父母看到只怕会不太高兴吧。

    想到这儿，他将小朋友放在办公椅上，“肯恩，在这里等着别乱动，我去拿件衣服给你。”说着便向门口走去。此时门外恰好躲着另一个小孩，趁着他转过身去立刻偷偷溜了进去……

    “找到肯恩家人了吗？看看我们这边有没有适合他的小号病服，还有鞋子也要换，毕竟全身都打湿了……”叶大夫来到前台询问正忙着打电话联系人的同事乔姑娘。

    柜台后面，女孩儿正与电话线另一端的某人进行交谈。“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小恩母亲？”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只好重新输入下一组可能的号码组合尝试联络家属。“老天保佑让我猜中正确数字吧！”幸好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笔画，只要尝试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总归能解决问题，不然她真想一头扎进浦江水里算了。

    就在她焦急之时终于成功连线对方家长。“这里是合济卫生所，请问您是不是肯恩小朋友的母亲？”

    听见对方疲惫但满怀感激的应答：“正是我是！非常抱歉现在情况特殊无法亲自前往接孩子……”女子急忙补充解释缘由并感谢好心人的相助。

    挂断通话后，她开始为小患者挑选合适的衣物。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动静传来：“该死的小鬼躲哪儿去了，为什么不能好好沟通相处啊，难道是我长得可怕不成吗，叶医生？”新入职的小莉莉抱怨着从楼道口快步走进来。

    杨东咽了口唾沫，后退两步，瞪着小肯恩，惊愕地一字一顿说道：“光屁股的小子，你咋不穿衣服！”

    小肯恩顿时满脸通红，“没呢，我衣服湿了，穿上会着凉，叶大夫帮我找衣服去了。”

    杨东的脑子显然转不过弯来，他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重复道：“你不穿衣服，是个小流氓。”

    “叶大夫去给我找衣服了！”小肯恩急得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不穿衣服！”杨东依旧固执地喊道。

    “我都说了叶大夫去给我找衣服了！你是不是傻啊！”尽管声带有问题，小肯恩的声音低沉而激动，却也掩盖不住他的焦急。

    杨东愣愣地看着小肯恩，沮丧地低下头说：“是的，他们都说我傻。”

    这个孩子的语速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肯恩一开始没察觉到，但多说了几句便发现这孩子说话很吃力。

    肯恩在幼儿园里也是个被孤立的孩子，因为他声音不好听，笑起来又像哭泣。有人说过，只有被神诅咒的人才会失去笑容，这个话传开后，幼儿园里的孩子们都不愿意和他说话，老师们也避着他，所以他宁愿装病也不愿去上学。

    看到眼前这个连说话都费劲的孩子，肯恩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想安慰这个小朋友。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