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病状几日了？”

    “咳了？两天而已。估摸是换季引起的吧，我这些日子打了不少喷嚏，但体温正常，也没有其他不适。”马大夫苦笑着回答。

    叶一柏点头表示理解，在这乡村医院里，大家同为医生，基本常识都是明了的，更何况感冒在这样一个缺医少药的时代绝非小疾，无人会掉以轻心。

    “你自个儿留心些就好。”叶一柏接着说道，“方才去看了一眼冯然的情况，有事相托于你。”说完从衣袋中拿出一份手抄的康复训练方案递与马大夫。

    “大脑具有极大的塑性和适应性，语言及肢体功能可以通过复健逐渐修复。冯然还需在此静养一段时间，期间复健之事烦请你多多关照。”

    听闻此言，马大夫眼中顿时生光，接过了方案仔细研读一遍，随即抬首笑道：“叶大夫过谦了，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能够见证病人一天比一天好转本就无比欣慰。况且冯然现在是我的患者，自然不用您特别交代。”

    叶一柏回以温和的笑容：“多礼不失礼嘛。”

    两人彼此一笑。然而笑容还未尽，马大夫再次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又一次吐出了铁锈色的痰液。叶一柏心中渐渐滋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马大夫！14床的病人出现呕吐和呼吸急促的症状，血压下降；15床更是烧到了三十九度半！”护理长周阿姨神色凝重地出现在门外。

    马大夫立马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听诊器：“叶大夫，抱歉得很，得先失陪片刻。”

    “别管我，你去忙吧。”叶一柏示意道。

    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是傍晚时分。从前没有戴表习惯的他在这样一个年代发现没有钟点实在诸多不便，因而也养成了佩戴手表的惯例。

    七点半，他也准备离开，次日尚有两场手术等着呢。想着这番话，叶一柏便随着二人脚步离开了值班室。

    他朝着冯然所在方向走去，与马大夫并肩而行。

    “上午状况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恶化至此？用了些什么药物？”

    “这是药单。”

    “看来看去用药无错啊……怎么病情进展这样快？纵使肺炎也不能发展得这般迅速吧。”

    “我也觉得蹊跷极了，为何这么多药物都毫无起效？”

    马大夫与护理长转身进入前方的一处病房，并未紧闭房门。隔着门板传来了对话声……

    “哪里不适？下巴肿块何等模样？昨天可曾出现？感觉气短么？真是稀奇，从听筒里听来肺部并未严重至斯啊，怎会导致这般严重的呼吸困难……护理长，还得再做一次拍片检查才行。”

    “好嘞，仪器房已锁上门了，林护工你们推病人过去一趟，我去取钥匙过来。”

    耳畔响起来推车轮滑的声音，正当此时叶一柏来到了冯然所在病房门口，两位年轻护士推着一张移动病床从身后经过。出于直觉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名病患痛苦不堪，满脸通红，颈部淋巴明显肿大且呈现淤血迹象。

    难道是……鼠疫吗？

    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儿，顿令叶一柏心头狂跳不止，仿佛有个巨雷炸响一般。他旋即转身向护理台匆匆而去。

    “叶大夫。”台上大多数人员都随同周护理长去了那边处理紧急情况，仅有年轻护士小杨正昏昏欲睡地看着面前的资料。见到眼前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喜地道：“先前听林姐提起说好像见到了您呢，原不信她所言，原来真的回来了。”

    当初一个礼拜的相处，已经让叶一柏在红十字会医院里结识了不少人。特别是那些年轻的护士，对于这样一个年轻英俊、医术高超的医生，难免会产生一些好感。按照马大夫的说法，在这些年轻护士面前，叶一柏这个外乡人的话语可比他们这些老人管用多了。

    “杨大姐，劳驾给我六套口罩和手套。”虽然叶一柏心中波涛汹涌，但他脸上却平静如水，此刻他深知自己必须冷静，绝不能乱了方寸。

    杨大姐二话不说，迅速从抽屉里取出所需物品递给叶一柏。接过东西后，叶一柏临走前严肃地叮嘱道：“杨大姐，这换季时节医院里感冒的人不少，你们工作时也得多加小心，最好能把口罩和手套戴上，别让病毒找上门。”

    闻言，杨大姐明显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好的好的，我这就戴上。”说完便依言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叶大夫点点头表示赞许，同时将口罩和手套佩戴整齐，径直向设备室走去。

    此时，设备室内马大夫早已调试完毕，“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说着对周护长以及两名实习护士说道。

    正待出门之际，周护长瞧见了快步走来的叶一柏。“叶大夫？”她疑惑问道。

    叶大夫点头回应，并从手里取出三套防护装备递给对方，“你也戴上。”然后直接进了房间。

    只见马大夫手握x光机开关正准备启动，突然见到没穿铅衣就闯进来的叶一柏，顿时被吓了一跳。“叶大夫你怎么来了？”

    虽然彼此关系不错，但是毕竟叶一柏并非红十字会医院在职员工。如果不是遇到病人生命垂危且院内无人可求助的情况下，擅自插手治疗多少有些欠妥当。

    心知肚明这一点的叶大夫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顺手披上了边上的铅服，接着把手头最后一件护具递给了身旁显得十分震惊甚至略显慌张的马大夫。“病人颈部淋巴肿大，伴有高烧及呼吸困难症状……马老哥听说过鼠疫吗？”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马大夫的脸色瞬间由惊讶转为惊恐万状。

    历史上鼠疫曾多次肆虐中华大地，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无论是明朝末年还是清朝末期，每回瘟神降临都会带走无数无辜性命，令人闻之色变。

    想到最近自己也有些不适表现，马大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忙给自己做了基本防护措施，并提醒叶一柏远离些以免交叉感染。“先拍个片子看看情况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