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深深吸一口气……顶满后再呼出去。”

    “对，就是这样。”

    深呼吸时身体自然会有所起伏，于是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粉色的部分，它跟着节奏忽上忽下。

    五分钟很快过去，卡特大夫朝着叶一柏点头示意可以继续下去了。“魏大姐，好了。等皮层脑电图的结果出来以后我们会接着进行手术，若癫痫灶离功能性区域较近，则还需要依靠您的即时反应，打个比方说就是我在这里动手术，您在那边根据指示做一些伸舌头、开口说话之类的小动作，以此确保我们不伤害到您的正常脑功能。”

    一边说着，叶一柏迅速将那些皮质电极与深部探针从小洞洞里面取了出来。此刻魏如兰清晰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细微触感，一下一下地，却又不全是头皮表面的感觉……难不成是脑壳里面的什么东西？

    顿时之间魏如兰面色惨白。

    而一旁密切注意她状态变化的莉莉立刻大声报告：“大夫，病人看起来不太好！”

    原本忙碌着手边活计的叶一柏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飞快扫了一眼监测设备，虽然心跳加速属于预料之内的情理之事儿，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关心了一句，“魏大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魏如兰微微喘息，她紧咬着下唇，嘴唇颤动了几下，终于挤出一句话：“我……心里发憷。”

    头上盖着消毒布，身体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到医生的手指与她的头皮接触，即便是在生死边缘从容吞下安眠药的魏如兰，此刻也不免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这种无助仿佛是砧板上的一条鱼，任人宰割。

    叶大夫深知手术中被唤醒的病人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尽管现在的医疗条件下尚无专业的术前心理辅导，但魏如兰天生就多愁善感，更需要额外关照。“魏大姐，您放心好了，接下来每一步操作我都给您解释清楚。现在只是取回放置在您脑中的电极，绝对不会造成伤害。” 叶一柏动作麻利地拔出了深度电极，那一瞬间，魏如兰全身轻轻抖动了一下。

    约莫二十分钟后，卡特大夫带着满脸兴奋冲到手术室外，为了节约时间他将刚刚得出的皮层脑电图结果放在门口玻璃上。叶一柏迅速走上前扫了一眼，“魏大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您的病变位于颞叶内部，我们只需要切除海马体和杏仁核即可。”

    这二者一般负责控制短期记忆与情绪调控，在大脑中并不算是关键功能区域。叶一柏转头吩咐护士们让魏如兰安心休息一会儿，然后温柔地对她说：“稍作小憩，再醒来时咱们便可以结束了。” 得知不用全程清醒配合后，魏如兰明显松了口气。

    不多时麻醉剂开始起效，莉莉搓着几乎麻木的双腿从桌边站起，并迅速退到了乔娜身后。“递刀过来。”

    有了精确脑电定位的支持，下一步手术变得清晰明确。叶医生轻轻划开视神经和颈动脉间细密的蛛网膜，低语道：“抽吸清理。”接着示意助手王茂抽取多余液体。“注意牵拉器的角度和力度。”他又对着另一位助理比利嘱咐。两位小大夫如临大考般紧张起来，当意识到实际操作远比书本知识复杂时，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这些结构都是神经科必备的基础常识啊！你们必须要记住所有重要的血管与神经系统走向，这才是基本功呢。” 叶大夫严厉的声音使二人更加局促不安，“下次定会用心背诵！” 他们连忙回应。

    继续切开颞叶及眶额部之间的膜层，暴露出目标——海马旁回组织。“准备吸引装置。”

    确认海马头部位置之后，使用专业工具分离杏仁核并切断主要供血线路，最后以干净利落的动作完成结扎工序。整个过程快得几乎没留给年轻人们反应时间，只听钳子触碰托盘发出清脆响声。

    此时已经过去四小时零二十五分钟，超过预定手术时长将近一刻钟。但是事情还未完全结束，接下来还需唤醒患者检查效果……

    “降低麻醉程度。” 亨利立刻调整相应设备，一切都在朝着圆满收场的方向努力前进。

    老村医王顺再次点燃了炉火，准备为手术台消毒。他抬头望向屋檐下的日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的鼓点也越敲越急，他知道决定这次治疗成败的关键时刻就要到了。

    一刻钟后

    “秀英，你来叫醒她。”

    秀英点头应声，重新钻到盖着病人头上的土布下。

    “魏嫂子，魏如兰嫂子，听到我的声音没？”

    再次醒来时，熟悉的中药香、还有那熟悉的人儿映入眼帘，魏如兰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手术……结束了？”

    魏如兰的第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紧绷神经略微松了些许，毕竟这证明手术没有把她的脑子给做坏。

    “秀英，给她做个基本反应测试。”

    “好嘞，王大夫。”

    “魏大娘，请您眨眨眼。”

    面对这个要求，魏如兰熟练地配合着眨了眨双眼。

    秀英全神贯注地看着魏如兰的眼睛，“奇怪了，总觉得您的眼睛好像一大一小。”盯着好一会儿后才发现这是魏大娘与生俱来的特征。

    稍微松了一口气之后，秀英又开口说：“魏大娘，请伸出舌头看看。”

    紧接着问道，“一加一是多少啊？”

    “二……”魏如兰带着一丝无奈答道。

    “王大叔，病人家属都清醒着呢，没问题！”秀英兴奋地说。

    王大夫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嗯。”

    “接下来我们还会做一个简单的脑部检查，请大娘保持耐心。”

    魏如兰的心情难以言表，此刻除了白床单和那个不停与她交谈的小姑娘外，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们好像在自己的脑子里做了什么。

    那份曾经困扰了自己多年的恶疾真的会被消除掉吗？恐惧自然是有，更多的是激动。那一直折磨着自己的根源，真的就要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