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再次轻轻擦拭科莫的脸庞,“别哭得太厉害,刚刚看到已经缝了一半了,马上就好了,真的。”
“接下来缝合食指静脉和指背皮肤,然后处理神经修复部分。这是决定术后感觉的关键一步。”叶大夫继续讲解道。
手术室里只剩下仪器发出的细微声响与小伯纳德不间断的啜泣声,还时不时伴随着阵阵腹鸣声。尽管医生们的肚子抗议,但所有人皆无暇顾及。
正当众人沉迷于这生命的艺术之时,忽然响亮的打嗝声打破了宁静。
持针器一顿,叶大夫抬头瞥向手术台上,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一旁的小护士连忙捂住伯纳德的嘴:“叶大夫,我担保不会有下次!”
叶一柏微微点头,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线头,继续手术,动脉供血、静脉回流,精妙的血管吻合才能确保手部尽快康复。
嘴巴被捂住的伯纳德感到双眼发干鼻子痒痒,很想再来一个哈欠。但如果真敢再发出声音,恐怕会被这位认真负责的小护士掐鼻而亡。于是他忍住了……
“叶大夫,这都十一点半了。”老村长轻声提醒。
叶一柏微微点头。科莫那断裂的手掌伤口处理得还算利落,为接下来的再植手术提供了便利。
迅速而稳妥地结扎住来不及处理的血管,叶大夫便开始了最后的皮肤缝合工作。
“秀芬,把伯纳德大哥的右手举起来让我瞧瞧。”正进行掌背皮肤缝合时,叶大夫突然说道。
还不等秀芬转身,身边的小护士已举起他完好的右手,“叶大夫,你看!”
科莫强忍多时的喷嚏在小护士松开手后猛然冲出。这一下让他的身心都得到了不小的舒缓。
此时此刻,所有的血管和神经都已经接好,也该缝合的地方都已经缝合,众人都未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喷嚏声,连科莫本人都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叶一柏目光紧紧锁住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再看向自己因掌骨缩短导致比例略显失调的工作成果——尽管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厘米差异,却令两只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观感。
“放回去吧。”叶大夫语气略显低沉,毕竟还是存在一些遗憾之处。
重新舞动着持针器,空气中紧绷的气息渐渐缓解开来。米大夫与林大夫针对方才观摩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由最初的细语逐渐演变成激烈的争执。
科莫生怕两位资深医者争论升级到肢体冲突的程度;然而,在场其他人员对此熟视无睹。直至叶一柏完成最后一针,剪断缝线,望着那圆滚滚的手背面露出一抹无奈——浮肿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以他高超的手艺,绝不可能将瘦高之躯塑造成臃肿形象……
“阿宝,上石膏!”叶大夫沉声命令道。
阿宝闻讯立刻答应着起身,快速完成了记录后戴上新的手套来到手术台上那只稍显肥润的小手旁边。“来,咱们开始包石膏喽。”
阿宝用充满怜爱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只几经磨难却依然坚韧的手掌,用手心温暖着冰冷的部分。对于遭受如此不幸但仍能挺过来的孩子们,医生总是格外疼惜几分。
争吵中的米大夫同林大夫见状也停下了辩论,纷纷上前围观这个刚刚重获新生的小手。
“这将成为医学史上的佳话,你的故事会像外科学一样代代相传直至世界末日。”米大夫满怀崇敬地宣布。
林童生转向同伴,神色复杂中透出一丝妥协:“好吧好吧,有时候外国人的确感情丰富些……”
观察室内众多身着白大褂的专业人士亦神情凝重地透过窗玻璃见证这一切。
不知谁首先鼓起掌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跟随着响起了虽不热烈但却齐整有序的掌声。
叶一柏这时正好脱下手套转身回应着大家善意的笑容。
科莫的心被这一刻激荡起复杂情绪——之前断手所带来的绝望与悲痛在此刻化作了无限希望。
手术真的成功了吗?手究竟又能恢复到何种程度呢?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伯纳德大哥,很高兴告知您,这次手术非常顺利。您的手应当能够保留绝大部分的功能。”
略微停顿后继续补充道:“此外,请允许我感谢您的勇敢配合以及宽广胸襟。此次由于特殊原因让您处于如此公开环境下接受治疗实非本意,再次表达歉意。”
感动至深之下科莫泪如雨下:“没关系……真的很荣幸能够参与其中,我是如此幸运。假如可以,我也愿意与其他面临相似困境的人们分享这份希望。”
稍平复心情后他小心翼翼问道:“医生啊,那您说我这只手将来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原本温馨和谐的气氛骤然冷却,叶大夫脑海中闪过那圆润短小的手影,心中不免泛起愧疚。
咳……其实没必要太过纠结,毕竟断指续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功能恢复。况且若不跟那修长优雅的右手指相对比,单独看左手还是很萌很可爱的呢。
“伯纳德大哥,这类手术主要着眼于功能恢复而非外观美感。请理解这一点。”叶大夫语重心长道。
老村医看着叶一柏一脸严肃,顿时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了,连忙点头哈腰:“对对对,治病救人最要紧,最要紧。”
两人说着话时,比利也在劳拉的帮助下给科莫的左手包好了石膏,并缓缓地将小伯纳德的手臂复位。
“叶大夫,搞定了。”
叶一柏点点头,随即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正好正午十二点。
科莫看着自己被石膏固定住的左手,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现在这只手还没感觉,但看着那石膏托的形状和露在外边的指尖,他的心踏实了许多,至少看起来还是有些希望的。
劳拉检查完器械,在记录本上签了字后,宣布这场断指再植手术顺利完成。
小护士最后在伯纳德满是汗珠的小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将湿毛巾扔进医疗垃圾桶。她快速上前,拉开了手术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