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烨见潘商屿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兄弟，振作一点，或许明年，后年，事情会有转机！”

    二人就这样哭着聊着，一个喝酒，一个喝茶，磋磨时光到后半夜才睡在榻榻米上。

    次日清早，安烨醒来后发现潘商屿不在，下楼后被他的管家拉着吃早餐，安烨拒绝，“我没洗漱。”

    “没关系，我们等先生。”

    等安烨吃完早餐后问潘商屿的管家，“他每天都那么早去上班吗？”

    “先生昨天半夜就走了，说是有人找他。”

    安烨诧异，“他都喝那么醉了，怎么开车出去的？”

    管家大惊，“先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清醒啊！”

    安烨立即给潘商屿打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喂】

    安烨：【你没事就好，昨晚都那样了，你又跑去哪里？】

    潘商屿没有正面回答：【我要开早会了，没事的话我挂了】

    他昨晚半夜开车去顾璃奶奶的诊所了，在那个铁门外面坐到天亮，才回公司休息室洗完澡安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开完早会后，吴典把早餐送了进来，潘商屿喝完一杯黑咖啡后开始审要他签字的合同，签到第三份资料，看见客户公司名叫宝璃实业有限公司，情绪一下就崩了，眼泪不断下落，心脏像被人拿针尖在扎，难受到喘不上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孔宗进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才中断这种欲生欲死的痛苦。

    潘商屿的痛苦是后知后觉的，到此时他才开始品尝这种痛苦，而顾璃是从知道他和别的女人领证后就已经开始品尝。

    假设痛苦的心路历程有具体的数字注解，1是开始，5是高峰，10是尾声，潘商屿才走到3。

    而顾璃已经走到了5，每天夜晚她都会给药师佛供香，供完香后会给药师佛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脑海里回忆的都是和他的点点滴滴。

    快70岁的奶奶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突然把美容院转给别人，为什么突然想和她学中医，只是开了疏肝解郁的药方，每天早晚盯着她喝下去。

    奶奶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孙女还活着，每天能正常吃饭喝水，剩下的交给时间。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顾璃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在一个非常漂亮的花园里迷路哭泣，有一位拿着药罐的老人柱着拐杖过来给她擦眼泪，抚摸她的头，送给她一株紫色的药草，药草的叶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非常漂亮的紫磨真金色，顾璃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叶片受惊，脱枝飞走，她连忙去追，翻过一座山头，叶子落在湖边，顾璃连忙捡地上的树枝，想要借用树枝把叶子够回来。

    但她后来发现树枝拿不动，回头一看，看见树枝被一个病入膏肓的年轻人压住了，她一惊，退后两步，脚后跟又踢到一个什么东西，转身，发现地上躺了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小女孩，脖子上长了一个肉包瘤子，渗着脓血，哭着喊疼，后来顾璃才发现整个湖边都是各种各样的病人，他们在绝望的等死……

    顾璃心里很惊惧，想要逃离这里，但又舍不下自己的叶子，最后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压住她树枝的病人翻到一旁，终于是把她的叶子够回来了，正拿在手里赏玩，余光瞥见小女孩朝她招手，神态好像在向她索要她手中的那片叶子。

    顾璃走近那个小女孩蹲下身问她，“你想要这个？”

    小女孩微微点头。

    “可我也只有这一片。”

    小女孩流着泪抬起手指了指叶子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病体，期期艾艾的望着顾璃。

    顾璃点头，“我明白了，这个叶子能治你的病对吗？那好，我给你。”她把叶子放在她的肉瘤上面。

    一瞬间，湖边所有病人都得到了一片紫色的叶子，所有病痛都消失了，他们站起来欢呼雀跃，把顾璃高高抛起，感谢她的施药，顾璃嘻嘻的笑着，笑着笑着就醒了，口中有甘甜的津液，无法形容的清澈。

    心中，脑中一片清明，那些爱而不得的痛苦被无限压缩，最后被压缩成药丸大小，置于心房角落，那一刻她感觉自己重生了，变成了旁观者，用上帝视角在观影自己的人生。

    她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然后重新躺下睡觉。

    次日，顾璃开始到诊所里帮奶奶给病人配药，之前背的方子，一夜之间就烂熟于心了。

    顾璃不仅把常用的药方背了下来，连气色也和以往不同，有一种焕然新生的朝气。

    后来顾璃把那天晚上的梦告诉了奶奶，奶奶听完后盯着顾璃看了半天，慈爱的揽过她，“我家璃宝是有福气的人，药师佛在梦里给你灌顶了，以后有机会你天南地北的走走，把药方赠出去。”

    顾璃点头。

    ——

    腊八节这天傍晚，安烨来博物馆接天心月，但天心月正在画一个菩萨的璎珞，岩彩都已经调好了，她不想半途而废，不然明天还要重头调一遍颜色，所以歉意的叫叫安烨等她一个小时。

    安烨于是坐在车上观看子公司的月末汇报会，看完后发现才过去40分钟，于是下车入博物馆找她，也是好奇她一直忙的壁画是什么样子的。

    7点钟，博物馆已经闭馆，大厅的工作人员听安烨说她的女朋友叫天心月，她在里面画壁画，于是贴心的给他带路，领他进去，“前面右转那个大厅就是天小姐和叶先生画壁画的地方，你自己过去吧，我还有一些工作没做完。”

    “好的，多谢。”

    等安烨进去的时候，天心月已经开始做收尾工作，把颜料盒子按色彩归位，把笔刷清洗后悬挂起来，把样图收回防潮盒、收梯子、关灯等等……这个工作自然是她和叶廷玉一起做的，所以安烨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们靠在窗边谈笑着挂笔刷，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们头几乎挨着头，一副非常亲密熟悉的样子。

    安烨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自己来这里干嘛，唯一清晰的感受就是他觉得自己眼睛酸涩，酸得几乎流下泪来。

    这时天心月挂完笔刷转身，看见站在门口发愣的安烨，歪头一笑，“劳您大驾光临来接我！”说罢扭头对叶廷玉道，叶先生，剩下的拜托你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说完她脱下防水服，拿起自己的包就奔向安烨，低头抬起他的腕表看，“我没有超时吧？”

    安烨回神，松松地搂住她，声音沙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