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宫人，祝皎玉与慎昭仪相携而坐。

    慎昭仪深呼吸两口，直视祝皎玉的眼睛，“宜妹妹，姐姐不会问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此等消息。但你可知兹事体大？”

    祝皎玉正色道：“自然。此事事关贵妇，需要姐姐你我二人坦诚相待。妹妹今日找您说这些，您要说出去或是如何，妹妹都无怨无悔。”

    慎昭仪动了动手指，“就算不帮你，我也不会说出去……”

    慎昭仪变了自称，祝皎玉也软了些声音，“知道姐姐不是那种人，妹妹才敢斗胆寻姐姐帮忙。

    消息真实性能够确保，只不过从何处入手，如何去查，还需要动用姐姐的力量。”

    慎昭仪思考了几息，还是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东西吐出，“我不管你这消息从何而来。我的确不愿瑞贵妃安宁，我与瑞贵妃有旧冤。”

    她看了眼祝皎玉沉静的脸色，心中暗暗点头。

    再开口的声音有些飘远，“本宫似乎未曾和你说过。

    本宫一直未能有孕，除了因为当初狼袭与陛下有了间隙，更多的是因为本宫在王府时被瑞贵妃下过红花。”

    祝皎玉抬眸，“娘娘……”

    祝皎玉注意到慎昭仪的手有些颤抖。

    “在王府时，皇后不愿其他人在她前面生下皇子，尤其是不愿瑞贵妃这个家世尊贵的侧妃生了长子，有危及她位置的可能。害了瑞贵妃的孩子两次，还害了大皇子的生母。”

    慎昭仪可不管自己抛下的是多大一枚炸弹，她按了按额角，嘴角勾起些略带嘲讽的笑意。

    “她被皇后娘娘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害过别人？

    当初我先入的王府，嫡姐是先太子妃，我被先皇夸过几次，帮着处理王府事务。瑞贵妃就因为想要争权夺利，对我下了手。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慎昭仪笑意更浮夸了，“所以你说多好笑呀。这人生如戏，却比看戏有趣多了。”

    祝皎玉先前与慎昭仪谈过心，也知道慎昭仪与先太子妃是嫡亲姐妹，先前被先帝属意做正妃，让陛下帮着太子做事。（第162章）

    却不知道后头陛下逐步走入帝位争夺视线之后，王府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慎姐姐，你当时很难过吧……”祝皎玉声音轻柔，是真情实感的感叹。

    尽管如今慎昭仪说起来轻描淡写，她的性子也是个喜欢开玩笑喜欢取乐的。

    但祝皎玉还是觉得有些心疼和感慨，封建王朝吃人，席卷其中的人都有太多苦衷与身不由己，谁又何尝不是这戏中的一枚棋子？

    慎昭仪的笑意凝在脸上。

    她顿了顿，有些恍惚，似乎没有人关心过她当时是否难过。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也许吧。尽管本宫与皇上是算计的孽缘，但终究也是期翼过有个孩子的……父亲未曾真心对待我，我是想有与自己真正的亲人的。”

    慎昭仪也是好些年没有谈及这些事情，说出来心中反而轻松了许多，她继续诉说着。

    “皇后的事情败露，是赶在皇上登基前夕，不知太后与皇上谈了什么，后头瑞贵妃就得了宫权，越发如日中天，皇后养病、退居一线。

    本宫那时只感觉无望，还真让瑞贵妃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如今好了，看着瑞贵妃一步步失去她在乎的东西，果真是畅快。”

    祝皎玉缓缓呼出一口气，“多谢姐姐今日相告。”

    她轻轻拍了拍慎昭仪的手，似乎是在安慰，“瑞贵妃依仗颇多，自然不能一时扳倒。但如今有了机会，她会一步步失去一切的。”

    慎昭仪眼睛之中闪过亮色光芒。

    被操控了命运这么多年，她许是假装自己不在乎久了，有的时候也很恍惚自己是否还在乎。

    直到祝皎玉用佛经蓝火、硫粉泄露一事，让瑞贵妃失了一半内务府。瑞贵妃被气得跳脚，她才发现她是在意的，非常在意。（第61章）

    “瑞贵妃当初在储秀宫给我设计过有毒的茶水，后头又几番针对。

    然而再强大的敌人也有倒台的一天，咱们眼下要做的是冷静，瓜分她在意的东西，查清她的把柄。”

    祝皎玉不会全副身心托付给谁、信任谁，也不愿在宫中交什么朋友。

    但慎昭仪为人不错，又有几番仗义执言，对她吐露过心声。出于几分真心，也出于稳定合作伙伴，祝皎玉将与瑞贵妃的旧怨吐露。

    “她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真是好笑，这宫中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痛恨皇后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她也害过别人呢？”

    慎昭仪叹出一口气，“唉，也许我也要变成这样的人了……可实在不能也不想放过她对我的伤害。”

    祝皎玉摇了摇头，声音之中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慎姐姐，你我是自保、是反击，有何不可？又何必给自己贴个好或坏的名头自寻烦恼？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恩报恩。永远不要不相信自己，也不要怨怼自己。”

    慎昭仪正色起来，“你说的对。我是安逸日子过多了，其他看得清楚，却被自己裹住了。”

    祝皎玉颔首，“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张婕妤是个喜欢博戏的喜欢打叶子牌的，也许可以从她入手。”

    慎昭仪仔细思索一番，“你说的那参与博戏赚了银钱被放出宫的宫女，总感觉有些不对。本宫在宫中宫外也有些经营，等仔细查证一番。”

    “有劳姐姐了。”

    祝皎玉看向慎昭仪，“宫权有用，又烫手。慎姐姐，咱们可得更加谨慎些，莫要心急。”

    慎昭仪回望，“你放心，我省得。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等又又何妨？”

    ……

    自从前头与祝皎玉说开之后，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昭明帝感觉相处起来更轻松了。

    二人距离越发拉近，皎皎开始更加信任他，向他吐露处理宫务中的一些事情，繁琐的事也能被她说得绘声绘色。

    （狗作者必须说一句，这里纯粹是昭明帝想多了，皎玉让他知道的让他听见的，自然都是设计过的。）

    “那是因为你办事细致又体贴宫人，要不然怎么会想法子让宫人过冬过得更好？”

    祝皎玉似乎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臣妾都是学陛下呢。陛下心怀众生、忧国忧民。这冬日苦寒、民生多艰，臣妾也想着要尽力一二。”

    昭明帝心中一阵妥帖。只觉得祝皎玉在大事上一向是个拿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