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认识这碧玉珠子?”
燕儿伸长脖子探了探头,仔细瞧了瞧那托盘上放着的碧玉珠子
她犹犹豫豫地说:“回禀德妃娘娘,这碧玉珠子,好像、好像是我家宝林的。”
德妃一拍桌子,厉声道:“贤妃正是因为这碧玉珠子出了事情,你如今又说这碧玉珠子是钱宝林的。意思是钱宝林惹出祸事,又畏罪自缢?”
张婕妤曾与钱宝林因为份例有过几番间隙,此时也撇撇嘴,接话道:“臣妾觉得,真就是这钱宝林惹出的祸事!她知晓谋害皇嗣是大罪,害怕被问责这才自缢!”
宫女燕儿被瑞贵妃的一番言论吓得一愣。她就这么一说,怎么就给宝林定上罪了?
她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张婕妤提起些声音:“不是这样又是哪样?这妃嫔自缢可是连带母家的大罪。你来说说,平白无故的,钱宝林为何自缢?”
燕儿逐渐找回了声音,努力抑制住哭腔:“奴婢今日是去内务府领冬服,回来的时候,只见宝林寝室屋门紧闭。
奴婢有些纳闷,扫洒的宫女说宝林是累了想要休息,吩咐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奴婢不敢不听宝林的话,便想着先去将领回来的东西登记造册。”
“然后呢?”慎昭仪问道。
燕儿接着回忆:“奴婢忙活了半天,见宝林寝室中一直没有动静,就想着去瞧瞧宝林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哪知、哪知竟然发现了宝林吊在横梁之上!”
回想起看见钱宝林挂在横梁上时的心惊,燕儿又有些后怕了,她一个劲地给自己顺着气。
张婕妤对钱宝林很是不喜。钱宝林自个不安生,喜欢参与是是非非,之前仗着瑞贵妃可没少目中无人。
甚至还看不起她这个熬资历的婕妤,嘲笑她打扮朴素不符合婕妤身份!
如今钱氏已被贬为宝林,又出了事,张婕妤自然忍不住踩一脚。
“陛下,德妃娘娘,先是钱宝林的碧玉珠子致使贤妃娘娘轿辇出事、落水落胎,又是她自个和扫洒宫女吩咐要休息,找了机会自缢。
依臣妾看,这人证物证俱全,该定钱宝林谋害皇嗣与自缢两桩罪!”
张婕妤话音刚落,一道男声传来:“钱宝林不是自缢!”
是赵海进到书斋之内,他拱手行礼。
“回禀陛下,回禀娘娘,臣等方才进行了仔细探查,仵作已经得出结论钱宝林不是自缢。”
“不是自缢?”昭明帝转动了下指间的玉石扳指。
赵海肯定地点点头:“陛下,钱宝林的脖颈处有两道勒痕,产生的时间并不一致。经过探查,真正的致死伤是第一道深些的勒痕,钱宝林在第二道勒痕产生前就已经窒息身亡。”
慎昭仪眸光一转,点了点桌子,“所以说,这钱宝林是被人活活勒死,又伪装成自缢的模样?”
赵海拱手,“是这样的。”
“真是可怕。”慎昭仪意味深长地看了祝皎玉一眼,包涵提醒。
祝皎玉与慎昭仪眼神对视一二,复而微微垂眸。
跪在地上的燕儿却是脸上带上了些激动的神色,惊喜地抬起头:“不是自缢?这么说,不是宝林?宝林是冤枉的?”
燕儿心中庆幸,既然不是自缢,钱府算是保下了。
她使劲抿了抿唇,“宝林虽然性子不好,但做不出这种害人性命之事。”
德妃瞧了眼燕儿的神色,皱了皱眉,又补充道,“燕儿你仔细谢谢,你家宝林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陛下在这,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作恶之人。”
跪在中间的燕儿性子原本有些诺诺的。被德妃点名,她才找到了主心骨,认真思考起来。
半天,她突然身子颤抖两下,“陛下,德妃娘娘,请钱宝林做主啊!”
燕儿磕头在地,“钱宝林她是冤枉的!宝林她是遭人陷害!”
陷害?此话一出,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谁?”
众人目光聚集,燕儿话到嘴边又哆哆嗦嗦,眼神闪躲了两下。
德妃看不惯这般藏着掖着之人,一心想要查个水落石出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沉声说道:“有话直说!你若是想为钱宝林翻案,就如实说来。”
燕儿终究不愿侍奉十多年的主子落个自缢名头连累家中,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德妃娘娘,请容奴婢再细观那碧玉珠子。”
德妃有些不解,还是颔首:“看吧。”
燕儿跪了半天,起身有些踉跄。
她仔细将那珠子拿到手中观看,片刻之后惊呼一声:“这不是钱宝林的!”
她转头回禀:“先前宜昭仪有支碧玉坠珠簪很得宝林喜欢。宝林讨要,宜昭仪没给。
几日前,宜昭仪赏了簪子,宝林大喜过望。可事后仔细一观,宝林发现那簪子并不是先前的碧玉坠珠簪,只是制式相同的低劣仿品,宝林还觉得是宜昭仪在羞辱她……”
燕儿颤抖着身子,“奴婢如今仔细一观,遗落在贤妃娘娘出事之处的碧玉珠子与宝林那支制式相同,却是更加圆滑润泽……”
话说到这,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在说祝皎玉用碧玉珠子陷害钱宝林,甚至伪造钱宝林自缢的模样试图甩锅是其畏罪自杀。
“这……还有这等渊源。”瑞贵妃眼神闪动几下,钱宝林这个没用的,死就死了,居然给了她一个惊喜。
燕儿朝祝皎玉哭诉道:“宝林幼时家贫,苦过穷过,这才贪慕金银玉饰了些。宝林在您刚进宫时多有得罪,可也受到了降位惩罚。
宝林并非什么大恶之人,对奴婢们都很好,必不可能做出害人性命、谋害龙胎之事。您又何必斩草除根……”
这一番言论极尽忠仆之心为钱宝林申辩,让人为之动容。
与钱宝林有过摩擦的张婕妤也忍不住嗫嚅了几下唇瓣:“本宫还以为是她做的……既然不是,人死如灯灭,还是找出幕后真凶为好。”
虽说未曾指明,但张婕妤的视线也若有若无地飘向了祝皎玉。
燕儿再次磕头在地,“求陛下、诸位娘娘做主,宝林真的不是大恶之人,奴婢想要为宝林讨一个公道!”
德妃缓缓转头看向祝皎玉,只能问道:“宜昭仪,钱宝林的贴身宫女燕儿声称此事与你有关,你作何解释?”
祝皎玉心中轻叹一口气,还真是冲着她来的。
对此早有预想,此时也并不慌乱。她步到书斋中央,眸光清澈。
“陛下,臣妾敢问您一句,何为好人何为恶人?”
昭明帝与祝皎玉对视,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答案与笃定,薄唇微启:“世间之人皆并善恶两体,好人可能做出恶事,恶人也可能做出善事。”
祝皎玉眼带感激地看了昭明帝一眼,“正是如此。燕儿说钱宝林不是大恶之人,不会做出谋害龙胎之事。
那本宫的宫女也觉得本宫不是恶人,不可能陷害钱宝林。
是非曲直,不能光听动人言论,还应调查清楚。”
祝皎玉转头看向燕儿,“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来问一问这指证臣妾的宫女燕儿。
你说是本宫赏给了钱宝林一支碧玉坠珠簪?”
“是。”燕儿笃定地回答。
“照你之言,本宫与钱宝林有旧怨,为何给钱宝林送赏赐?钱宝林又是为何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燕儿瞳孔一缩,扣了扣手心:“您说是您初涉宫中事务,不大清楚冬服发放的参用情况,才来找宝林了解了解情况。
钱宝林给您写了详细情况奉上,事后抱怨了您让她干活却送支仿品羞辱……”
说得有理有据,祝皎玉却是皱了皱眉头:“你不觉得此话矛盾?本宫不去与交好的妃嫔了解,非要找钱宝林。”
嘉昭仪微一挑眉,“正是因为你与钱宝林有旧怨,钱宝林怕你如今如日中天报复,才不敢不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