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好奇心促使下，不感兴趣的东西也变得异常感兴趣，就像现在的文小鱼一样，每次看见这两个人在一起时，就会让她莫名地产生疑问，尤其这次还是在小学门口，就更让她想弄个明白。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里，雨下的更大了，刚才豆大的雨滴已经开始变得又急又密，砸在车身上砰砰作响，落在身上的也是生疼。

    前阵子的淋雨让文小鱼突然心里产生了忌惮，刚才的两个人显然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关注目标，不再次被淋个落汤鸡才是现在应该要担心的事情，文小鱼索性找了个门店，拼尽力气，穿过了自行车和人流，来到了店门口，她将车停在了门前，推门跟老板打招呼，

    “老板您好，我想把车先暂时停在您的店门口，能帮我顺便看一下吗？晚上您闭店正常走就行，不用管它。”

    文小鱼说的诚恳，再加上生意人本身就热心，所以老板很痛快的应声同意，谢过老板，文小鱼从店里出来，雨已经开始下得更加密集，没有伞，她四下看了看周围步履节奏变快的行人，一个箭步，冲进了人行道。

    沿着马路跑了约莫百十来米，终于到了地道桥口，骑着自行车的人，腿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放松，紧着快速的往前蹬，因为是下坡，文小鱼放慢了脚步，跑的频率也降低，只见在桥洞底下围着黑压压一片人，想必这就是刚才堵车的原因。

    约莫几十秒钟，文小鱼来到了正桥洞底下，这里因为上面桥面挡着，雨淋不到，文小鱼顺势走两步，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趁机喘几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以便一会儿继续跑步上去。

    这时她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围在一起的是一群孩子，有几个大人掺在里面，个子明显突兀，旁边停着一辆smart，再远一点儿的地方地上倒放着一辆自行车，很明显这里刚刚发生了车祸。

    路过时，文小鱼不经意听到有个孩子带着哭腔说：

    “就是你，就是你，我明明看见了。”

    大人里一个年长的，把刚刚说话的孩子用一只手臂护在身后，指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说：

    “你讲点儿道理，人家孩子明明都看到了，就是你撞的，干嘛不承认？”

    女人拧着眉头，脸上本来化着精致的妆，此时因为表情狰狞，变得并不是很美，她大声回应：

    “你个老东西，多管什么闲事，他说是我撞的就是我吗？明明是你骑着车子往我车上靠，我还说是你撞的他呢。”

    顺着女人鲜红的美甲指的方向，文小鱼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小男孩，看身高，年龄并不是很大，约莫三四年级的样子，胸前的红领巾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意外，一角被地上的泥水染脏，孩子正在低着头，用一只小手蹭着上面的泥水，很显然有些徒劳。

    男孩的另一只手捂着自己左腿膝盖的地方，虽然天色暗，但依然能看见在小手的指缝间往外渗着鲜红色液体，他受伤了。

    文小鱼走出桥洞，抬头看了看天，雨落的速度和刚才无差，今天的雨量可能不会太大了。她走回来，站在人群外缘，听到女人又发出刺耳的叫喊：

    “我告诉你，少跟我装好人，你他妈眼瞎啊，赶紧给我闪开，再这么无理取闹，耽误了我办正事儿，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了，我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孩子在一旁本来还在叽唧喳喳跟她理论，但听到女人嗓门儿变大带有威胁的话时，瞬间表情换成了惊慌，有几个明显被吓住，还有几个胆子小的，躲到了老人的身后，也不再开口。

    正当双方僵持着，文小鱼拨开人群，站到了女人的对面，面露淡定，沉稳地开口道：

    “你们都堵在这里，影响着整条路的交通，都知道吗？”

    大家顺着声音都不约而同看向她，不知道文小鱼什么时候站到这里，也不知道她是何来意，说这话是为什么，双方都没人迎话回答。文小鱼见状，继续笃定地说：

    “刚刚前方有一辆救护车，如果影响病人的救治，你们谁负责？”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几秒后，文小鱼侧头看了女人一眼，又问：

    “你负责？”

    女人被文小鱼这么一问，显然吓了一跳，赶紧回怼，嚷嚷着：

    “凭什么我负责，你谁呀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少管闲事。”

    “我没管你，但是你这么闹下去，影响到我出行了，恐怕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多人都被你影响到了，这可不是闲事了吧？还有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因为他，现在他受着伤，不及时就医，伤口感染，到时候可能你不只要负责了，可能还触及法律了。”

    听到“法律”二字，女人心里可能因为担心，嘴上慢了半拍，话没接住，正好周围正在窃窃私语的人开始在一旁帮着文小鱼说话了，

    “这车是你的吧？你刚才逆行，就别管你刚才撞没撞人，这一条你就违反了交通法规。”

    “赶紧报警吧，让警察来说。”

    “对，就是，让警察来。”

    周围响应的人越来越多，女人瞬间气势变弱，嘴里再说什么也被身边人说话的声音盖了过去。

    文小鱼看了看地上的孩子，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大人中间有人正在拨打交警电话，然后走了过去，态度也由刚才的耿直变得温柔，她蹲下身，问：

    “很疼吧？”

    孩子可能刚才被大人们一直吵架的场面吓住了，小嘴抿着，眼露惊恐，被文小鱼这么一问，似是感到了温暖，瞬间眼睛里充斥了泪水，声音很小，略带哽咽说：

    “阿姨，谢谢您，我不疼。”

    文小鱼摸了摸他的头，唇边露出微笑，说：

    “别怕，这么多叔叔阿姨都帮你。你忍一下，阿姨帮你打电话给你爸妈，你记得电话吧？”

    孩子接过了文小鱼的手机，拨打了电话，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文小鱼在一旁按下了免提键，当着众人，简单交代着刚才的事情。

    文小鱼先做了一下简单的介绍，说：

    “我是工大的老师，我现在把孩子送到最近的医院，一会儿你们如果方便一个人和交警处理事故，一个人来医院和我做个交接吧。”

    孩子的家长很是感激，接电话的是孩子的妈妈，说话过程中声音几度变得哽咽，不停地说着谢谢。挂了电话，文小鱼起身，对着叉腰站在一旁的女人说：

    “孩子现在的腿一直流血，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带他去前面的社区医院做个处理，你没意见吧？”

    女人本想说话，但一时语塞，眨眼的功夫想开口，却又奈何被文小鱼紧接着的话堵了回去，

    “作为事故一方，一会儿孩子的父母会来这里找你，你刚才也听到了，你没必要这么难为一位老人和这群孩子，有什么问题一会儿你可以留着跟交警和孩子的父母交涉。”

    “诶？你算老几？凭什么我要跟他们说。”

    女人见矛头指向自己，开始为自己洗脱辩解，刚才言语中的激烈也弱了下来。

    文小鱼没看她，只顾抱起孩子，对身旁的老人说：

    “叔叔，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孩子的父母，我去带他先去前面医院处理一下，他腿上的血一直流，我怕伤口太大，不及时处理会造成二次感染。”

    老人很是通情达理，看见文小鱼处事不惊，心里也有了底，跟她说：

    “去吧，你也是个好孩子，这里我等着，还是你们年轻人处理问题底细。”

    转过身，文小鱼又对身旁围着的一群小学生说：

    “同学们，一会儿警察叔叔就到了，你们能不能把刚才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呢？”

    几个小男生知道文小鱼是在帮他们，斩钉截铁的回答：

    “能！”

    “太好了，那阿姨先带他去医院处理伤口，后面的事交给你们和这位爷爷啦！”

    文小鱼本来不算瘦小，但一个十岁的孩子少说也要六七十斤，抱在手里就算是一个成年男人也会觉得有些吃力，更何况是个女生，说话间，不自觉地往上抬了一下，孩子配合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脖子，想着用这种方法让文小鱼能省点力气。

    可能原本路上就堵着，有交警在附近疏导交通，所以从周围人报警之后，很快就看到不远处有辆警务摩托向他们这边驶来。群众中有人朝着警察来的方向挥手，交警将摩托停靠在了路的一侧，人群自觉地闪开了一条路。

    交警走过来，询问众人。老人主动迎上前，先开口说：

    “同志，您好，我是路过的，这位是刚才受伤的小学生，这是这个孩子的同学，那位是肇事者。”

    肇事者三个字刚说出口，女人立刻在一旁抢话回道：

    “说什么你？什么肇事者，你他妈再胡说八道一句。”

    交警转身看向女人，女人瞬间住了嘴，这种情形很有意思，虽然警察戴着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似是杀伤力透过黑色的镜片能主动射杀一切似的。他对着女人先是敬了一个礼，然后低沉着说：

    “同志，请您说话注意态度。”

    女人自是被吓住，说话声音也降低了八度，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交警示意老人继续说，老人开口道：

    “同志，孩子的伤有些严重，这位是一位大学老师，刚刚路过，她先带孩子去前面的诊所处理伤口，刚才我们联系到了孩子的家长，说马上过来，我和这些小同学们等着孩子的家长，让她先带着孩子走吧。”

    交警听完才侧过身来打量着文小鱼和她怀中的孩子，只是一眼，交警便注意到了孩子腿上淌出来的鲜血，有些已经凝固了，但明显伤口很深，看着孩子的表情痛苦，交警对旁边老人先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对文小鱼开口道：

    “你怎么过去？”

    文小鱼看了看诊所的方向，自行车不少，便道上也是看热闹和推着车走的人，正想说自己肯定只能靠双腿了，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自己名字。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当听到又一声的时候，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转身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在分流路段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打着双闪，副驾的窗户落下来，文小鱼看不到驾驶席上的人，但副驾上的人她却看得一清二楚，赵安琪。

    赵安琪冷漠的一张脸看着她，很显然，刚才的男声不是赵安琪，她低头朝驾驶席看去，当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时，她有些开心的同时，又带着诧异。

    开心当然是觉得这个时候遇到一个开车的熟人简直是上天恩赐的机会，而诧异则是肯定刚才自己看到的确实是这俩人，而这俩人为什么会一起出现？

    短暂的慌神，车里的姜牧野又一次开口喊她，她赶紧抱着孩子往车跟前走。赵安琪目光前视，文小鱼和姜牧野四目相对，其实这一刻文小鱼本有最想问的一句话，就是这些天他去哪儿了，但在这儿，并不是了解这个话题的时候。姜牧野下了车，手里撑起一把黑伞，文小鱼抱着孩子，没有空出来的手再去接，姜牧野将伞撑在她和孩子面前，边拉开后座的车门，边说：

    “上车，我送你们。”

    就好像他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似的，文小鱼没做解释，只是本能把孩子放进车里，自己也抬腿上车。这时，孩子腿上的血也不小心蹭在了真皮座椅上，她忙开口解释，

    “不好意思，弄脏了，回头我给你洗。”

    姜牧野转身收伞往驾驶席走，文小鱼的话他置身车外并没有听到，而副驾上却传来一声带着讽刺的嘲笑，随后赵安琪开口说：

    “你洗？找机会接近人家呗？”

    人家明显指的是姜牧野。文小鱼本来就对赵安琪无感，更准确的说是无好感，她这么夹枪带棒，明嘲暗讽，文小鱼更是觉得她有点儿没事儿找事儿似的，两人的眼神在后视镜里相交，仅半秒，冲着赵安琪翻了个白眼，自顾瞥向一边。

    姜牧野回到车里，系好安全带，看着后视镜里的文小鱼，开口说道：

    “你扶好孩子，咱们出发。”

    文小鱼“嗯”了一声，随后看向孩子，用温柔的口吻道：

    “别怕，这个是个好心叔叔，阿姨认识他，咱们现在去医院。”

    通过文小鱼刚才简单的处理事情的方式，孩子心里也有自己的判断，她认为文小鱼是个好人，那她的话自然让人相信，于是咬着嘴唇，忍住疼，点点头。

    姜牧野快速起步，路虎瞬间驶向远方。

    果然，姜牧野开车一路狂飙，左躲右闪，外加闯了一个红灯，很快就将车停到了社区医院门前。

    车子停好，他和刚才一样，快速开门下车，打开后座车门，跟文小鱼交代说：

    “我抱孩子，你下来打伞。”

    文小鱼接过伞，姜牧野弯腰抱出孩子，用膝盖一顶，车门重重关上。车里还坐着赵安琪，她好像完全成了被忽视的对象，从文小鱼他们上车起到现在，没有人跟她说过半句话，此时好像要刷存在感似的说：

    “牧野哥，我怎么办？”

    姜牧野冷着脸，看向赵安琪，只是低沉着声音，做了简单的回答：

    “下车，你自己回去。”

    简单的几个字，让赵安琪花容失色，这绝对不是她想要听到的回答，好像很没面子，但这个时候她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带着怒意，她只好下车，摔门而去，只是她实测现在还在下雨，当她意识到雨并不小，想要找姜牧野给她拿把伞时，姜牧野抱着孩子，和文小鱼早已消失在急诊大厅。

    因为是社区医院，这个时间就诊的人并不多，急诊室也只有两三个人，整个医院都很安静。

    姜牧野抱着孩子急匆匆来到坐诊的医生面前时，他正在给一个孩子看嗓子。可能是因为刚刚医院周围环境很安静，突然来了急重症患者略显嘈杂，当他抬头看到姜牧野怀里，腿上全是血的孩子时，手里的压舌片一抖，正好往深里伸了一下，对面正在看诊的孩子张着嘴立刻开始干呕，咳嗽声、干呕声混成一片，瞬间打破了医院的宁静。

    姜牧野没等这些声音消失，眉头紧锁，对医生说：

    “孩子刚刚遇到车祸，左腿外侧软组织挫伤，伤口较深，可能需要缝合，简单检查过，骨头并未受损。”

    医生本来正在拍着就诊孩子的后背，听到面前男人一连串的话，本能的抬头看，当看到姜牧野阴沉的脸时，不由得浑身一激灵，从他目光里渗透出的压迫感让他赶紧伸手接过姜牧野手中的孩子，轻轻放在诊床上，带好听诊器，检查完孩子的心跳和身上有无其他外伤后，开始仔细检查腿上的伤口。

    不多时，医生检查完，看向姜牧野说：

    “我刚刚检查过，孩子除了腿部伤口较深以外，其他地方有轻微擦伤，并无大碍，正如如你所说，看来你是个同行啊？”

    “麻烦您给治疗方案吧。”

    姜牧野墨色的眼眸下看不出一丝客气，口气里还略显命令，直接避开了医生的客套性问话。

    “好吧，你们是家长吗？我先处理伤口，你们到门口补一个挂号，交下费。”

    医生似乎也听出了姜牧野话语中的不耐烦，索性也不再说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