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的肯定令方洛感到窒息，然而他的平静又如春风拂面般让她得以喘息片刻。

    无需再言，艾迪已然洞悉了她的答案，他那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仿佛在说：“一切都如我所料。”他晃荡着藤蔓，暗地里与老树窃窃私语。

    “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老树不置可否，它作为一个历经数百年风雨的老家伙，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这次竟然还碰到了一个稀有的能力。

    “可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艾迪撇嘴，老树口中的小姑娘面不抽抽，说明人家根本就不紧张，何来吓到一说呢？

    老树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它看着蝴蝶逐渐成长，明明去过人类的城镇，却在某些时候依然固执得如孩童一般。

    方洛凝视着艾迪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代表了她的生死，虽然这只能给她带来些许心理慰藉。

    她并不能有什么有效的反抗。

    他现在不仅封禁了她的异力，连精神力都无法动用。

    更何况，即使有精神力，她想要借助源石逃走，恐怕输出精神力的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

    艾迪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仿佛在演奏一首跌宕起伏的乐曲，看来他与这树洞或者说是巨树的沟通并不顺畅。

    “小孩，我们并不在意你是否来自此界，但我们好奇的是你是如何实现转移的，那个操纵者究竟是谁。”

    艾迪与老树经过短时间的讨论，才如醍醐灌顶般给那生锈的脑袋注入了一丝灵光，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地思考过了。

    如果可以，方洛也渴望知道那个人是谁。

    究竟怀有何种目的，要将他们这些濒临死亡的人聚集在一起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也不得而知。”方洛如实回答，这早在艾迪与老树的意料之中。

    对此他们没再问什么，转而又到了源石上。

    “你想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埋下的吗？”艾迪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颗源石来，在空中抛着玩。

    源石并不稀奇，具有传送功能的源石却是弥足珍贵。

    整座雨林，方洛不意外他有别的源石。

    艾迪嘴里嘟囔着“小大人”，那女孩表面沉静得可怕，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他接着说道：“你不知道？”

    惊讶的表情与他此时的面庞极不相称，方洛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惊悚。

    “真巧，我也不知道。”

    他不过才在这世间走过短短数十载，对于人类来说，已然算是年长，可他，甚至连那历经数百年沧桑的老树都不曾知晓。

    一束光芒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射向方洛的脑袋，随后，方洛便在精神海中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艾迪对着手指轻轻一吹，仿佛要将那光芒带来的余热吹散。

    “你……”艾迪对方洛施加的所有禁锢瞬间烟消云散，她的能力得以使用自如。

    “平等契约，如此一来，你便插翅难逃了。”

    平等契约，唯有人与异兽双方心甘情愿，方可签订。而对于艾迪这般强大的异兽和渺小的方洛来说，强大的一方拥有绝对的选择权。

    说得好听点，这是自由选择；说得难听点，这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恩赐罢了。

    反之亦然。

    有些御人就喜欢趁异兽尚在幼年期时，便定下主仆契约。即便异兽日后强大起来，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只能唯命是从。

    只因为在签订契约时，他们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所以很少有人会选择平等契约。

    毕竟，它无法约束其中任何一方，还会让双方共享某些信息。

    比如，所处的位置。

    “能与我签订契约，你可是走了大运，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能与我扯上关系。”艾迪轻抚着下巴，契约于他而言，其实并无太多喜爱，但这契约确实方便至极。

    “我未必能知晓真相。”方洛越来越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她每每觉得他们在意某一个点后，他们又自若无常地关注另一个点。

    究竟是好奇背后人还是想了解真页界以外的世界呢？

    “创造可是极为珍稀的能力啊。”

    艾迪突然又提起她的能力来。

    “人类是自私的生物，你这异界小人儿肯定不明白他们隐瞒了多少。”

    老妖精们活得久，掌握的信息确实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这与创造有何关联？”

    方洛与对方调换了身份，现下，她仿佛才是那个提问者。

    明显的一点是他们不会杀她，不需要再畏惧身份被戳穿的危险。

    艾迪唉声叹气，他转而问：“真页界从没有超越一阶者，一阶之上是什么呢？”

    不待方洛再次疑惑，艾迪自答道：“所有到达一阶的异兽亦或是人类，老的老死，年轻的修炼发生意外走火入魔最后自杀。”

    “没人能回答。”

    方洛不明白其中关联，在场者还有一棵树精，蝴蝶精多次的静默应该是与它在交流，她问：“与你们有关？”

    地面的根系与外面看见的那棵巨树完全不同，这里的枝条，树壁都比外头的要坚固、沧桑许多。

    艾迪挑眉，没有隐瞒，言语里透露着一丝哀伤：“老树也是一阶，它的寿命不多了。”

    树是生命力最为顽强的一类，癫界记载，很多地方的树存在了几百上千年。

    难不成，修炼成精的树灵反而会降低寿命？

    “啊，就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没有任何方法解决。”

    老树守了旭束菓草一辈子，依这草的福，它进阶的速度比寻常树灵快的多，但是等阶越高，它越能知晓自己时日无多。

    现在的老树还散出去了那么多异力还有废掉精神力，亦是无用。

    方洛又不懂了，跟背后人又有什么关系？

    背后人难不成还会起死回——

    方洛心惊，她不就是濒死时刻来到的这儿，不，去的白巢吗？

    若是没被传送到这儿来，她怕是已经死在冰冷的手术刀下，被开膛破肚凄惨死去。

    但她不知道那边的她到底如何，“起死回生”的说法只是勉勉强强。

    癫界人们的真实感排除这里应该不是个什么游戏世界。

    真实存在的世界里的人想要用相似的方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他们怎么知道外界人是濒死来到这边的？

    “真页界的界限就是一阶了，没有人能突破它。”艾迪讥笑着，他完全不相信。

    否则整个世界的战争、牺牲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