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昌从豁口走出来,看到田山还在路口站着,连忙跑上前。
“怎么还不回?”
“寂昌,咱又不是在城里没朋友,这么晚还让你在招待所凑合,那是打我的脸。”
田山坐在副兜里,示意让裴寂昌开车。
“主要太突然了,而且又是深更半夜的,怕打扰到你家里人。”
裴寂昌淡然浅笑,并没再推辞,骑上摩托后,缓缓向前驶去。
“彭局长进来怎样?”
裴寂昌聊了起来。
“家里唯一的独子死了,能好到哪里去,呵呵,倒是比原来收敛多了。”
田山冷笑一声。
“收敛?”
裴寂昌微微眯眼,觉得这个词并不一般。
“原来彭局打算扶持一批乡镇企业,而那些要搞企业的,全都是彭家的亲戚朋友,表面响应国家号召,其实为了骗拨款而已,数彭中汉这个人无赖。”
田山神色不悦,他是有很强的正义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杜翠秋出头。
“彭中汉......”
裴寂昌轻轻点头,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在彭豪的席上,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恨不得把尾巴摇烂。
“寂昌,你认识这个人?”
田山又问。
“接触过几次,跟这个人不太对付。”
“对了,寂昌......”田山的神色陡然凝重,思虑片刻后,沉声说起:“你当初哭坟,想方设法接近彭正铭,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能够问出这样的话,且对方愿意全盘托出,对彼此皆是无比信任。
裴寂昌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张口了。
天真是凉了,摩托车驶过巷子口时,扑来的穿堂风,不由让田山打起冷颤。
“你说什么!?寂昌.......”在田山的面容上,涌现出惊恐的神色,就如那天晚上,裴寂昌拿铁棍,一下接着一下,砸烂匪徒的脑袋。
“就是字面意思,我要把彭家掏空,让彭正铭所有的能量都倾注在我身上,也就是吃光占尽。”
裴寂昌的目光里透露出几分阴冷。
“可你毕竟是一个外人,彭正铭精明一辈子,而且那个人不是一般的坏,从来都是他占别人的便宜,我觉得,不要把事想得太简单......”
田山感到尤为后怕,不止是裴寂昌这个人,而是他要干的那些事。
“往往外人的身份,才更合适去做一些事。你想想,彭正铭为什么会收敛?不要觉得死了儿以后,他就不贪婪了?他有盼头的,还有孙子。
所以......”
裴寂昌的嘴角挂上一抹弧度,耐人寻味,“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肯定是彭正铭遇到某些阻力了。”
田山一怔,没再吭气了,仔细回想彭正铭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似乎真如裴寂昌所言,会心事重重。
“彭豪的媳妇,叫孙萍对吧,你有她的什么消息吗?”裴寂昌又问。
“对孙萍不太了解,也没传出什么事。”田山紧起眉头,不明白裴寂昌为啥问不相干的人。
之后的一路,裴寂昌开得很快,很累了,而这个夜晚,风也太大了......
翌日。
天微微亮起时,裴寂昌和田山便出发去了乡镇,中途还接了一位队里的同志,据说是新来的,要一起办公,刘队今儿偷懒了。
一路上,三人没怎么聊,毕竟有外人在,本来田山非要把裴寂昌送回到村里,正好有入村的三轮,也没再麻烦人家了。
正是秋收的时候,大队、公社都忙得厉害,早早地就有一大群人。
坪头村的生产队开始起早贪黑,拼了命的干活,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都是溢价粮的标准,给的工分也多了,主要收成好了。
不过苦是真的重。
眼下,原本最能扛苦的一家人,都不用下地了,早就秋收完了。苦受得少了不说,关键挣得也多。
裴硬石在戏台那里溜达,在供销社买了些东西,背在身后一个劲地晃荡,惹来不少村民的羡慕。
“老裴,今年溢价粮挣了多少?”
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
“不少......”裴硬石低下头,那张老脸竟然红了,看起来十分扭捏,村支书叮嘱了,他儿让说谎的,可这一辈子都没说过半个假字。
“都快两百多喽......”
裴硬石支支吾吾。
那些个村民先是一惊,而后匆匆离开,等上山后,忍不住诧异。
“瞧见老裴那样没?还支支吾吾不想说,挣两百多块啊,一亩地少说有五、六千株苗。”
众人一阵说,在心里是既羡慕,又嫉妒。
不过这就是口碑,哪怕老裴说谎了,村里人的都无比相信。
班晓庆抗不住苦,偷偷跑了,班存耐追了几里地,撵不上,实在没辙,只好一个人回了生产队。
主要知道裴寂昌今要从城里回来,还惦记烩菜,便溜达着去了,路上碰见许松绳,两人并肩同行。
“要是俺能娶个大学生,肯定舍不得放人走。”班晓庆吧唧着嘴,昨晚上看清新媳妇长啥样了,特水灵,关键屁股也大。
“说实话,寂昌能把人送走,我打心底里佩服,真敬他是条汉子,做事有原则,有主见,跟这样的人称兄道弟,脸上才光彩。”
支书瞪了班晓庆一眼,干部同志还是有学识,看得深远。
这时,老裴愁眉苦脸地回到院子里,白辛巧也耷拉着脸,犯愁啊,一百块钱是打水漂了,眼瞅着过年了,又要大一岁,打了光棍可咋整。
一家三口闷闷不乐,连着走了两媳妇。
不多会后,支书和班存耐家的小子来了,白辛巧连忙迎上前。
“吃了没?”妇人问。
“没吃,大娘,昨晚上有剩下的烩菜吗?”班晓庆嬉皮笑脸。
“寂昌还没回来?”
许松绳急着问。
“咋这么热闹。”
突然,门口传来响亮的声音,人们看去,裴寂昌终于回来了。
“寂昌......”
一声深情的呼唤,村支书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裴寂昌的手,远比他爹妈都要表现得亲切。
“可想死我了,你怎么才回来。”许松绳激动啊,字字都是实话。
“哈哈哈......”
裴寂昌笑着轻拍村支书的胳膊。
“来,哥,俺帮你扛。”
班晓庆总算是眼里有活了,一把搂住裴寂昌脚底的呢绒袋子。
“可不敢。”
裴寂昌连忙护住。
“咋地,还怕俺偷你那两南瓜啊。”班晓庆撇了撇嘴。
“走,进屋聊......”
裴寂昌一挥手,众人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