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不是裴祈淮做的，也不是向书微做的。裴祈淮点了外卖。

    见裴祈淮进了厨房了，向书微就跟着进去，想帮忙打打下手。看裴祈淮打开冰箱，然后……

    拿出了两个金灿灿的橙子。

    向书微：？

    裴祈淮转身，挑眉，狐疑开口。

    “干什么？”

    向书微保持唇角弧度，讪讪道：

    “我以为你要做饭，想帮帮你……”

    裴祈淮俯身去拿水果刀。打开水龙头，冲了冲刀刃，才不紧不慢道：

    “确定是帮忙不是捣乱？”

    “不会煮我也能洗洗菜，切切菜，怎么能说是捣乱。”

    裴祈淮似有若无的一声嗯，混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

    咔地一声水龙头扭上，伴着薄薄的刀刃劈开果肉的动静，裴祈淮的声音里带着很淡的调侃。

    “我还做饭？我都开一天车了，你想累死我？

    ……刚点了外卖。”

    向书微：……

    裴祈淮都这么说了，按道理她该出去了，但向书微其实不太想出去——想跟他多在一起待一会儿，就算什么事都不做。

    裴祈淮没赶，就是她可以站在这的意思，想追裴祈淮，她就是要抱着这样的信念——死皮赖脸，才能追到裴祈淮。

    向书微就站在旁边，看着裴祈淮切完橙子，然后摆盘。向书微有眼力见地伸手，主动开口道：

    “我来拿。”

    裴祈淮神色淡然，把盘子递给向书微。向书微拿到盘子后，高高兴兴地转身朝客厅走去。

    她明显雀跃的脚步，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他切水果的身影，都像荒诞的梦境，缠绕在他的左右，他却舍不得戳破。

    明明应该报复地将她推远，不纵容她的行为，但她的任何一个小举动，就会轻而易举地将他全盘拿下。

    向书微勾勾手指，他就凑上去了。

    裴祈淮转过身，面露无奈，打开水龙头，冲洗刀刃。

    向书微坐到沙发上。看着汁水饱满的橙子，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橙子是她爱吃的水果，最近也正好是上市的时节，也不奇怪裴祈淮的冰箱会有。

    只是，裴祈淮怎么还没来。

    向书微手犹豫地伸出，就要碰到果瓣，又猛的放下手，探头探脑地望向厨房的方向。

    主人不来，客人还不能吃。

    她还是要忍住这一时的口腹之欲，在重逢后给裴祈淮的心底留下好印象。

    向书微眸光逐渐坚定，把双手服服帖帖地压在膝盖上，侧耳倾听着厨房里的动静。

    等了好一阵子，向书微终于听到水流声终止的动静，她欣喜地抬眼，眼睁睁地看着裴祈淮走向冰箱，然后打开，停在原地，好像在找什么。

    向书微脸色一瞬灰蒙蒙，沮丧又不忍地看看那几瓣橙子，心疼地想：

    真可惜，我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宠幸你们。

    向书微扭头瞥了一眼裴祈淮，低头伸手推了一下果皮，心中哀叹。

    我不是故意要等到你们人老珠黄才宠幸你们的，都怪，摄政大臣，我要讨好他。朕也是，身不由己。

    莫怪朕。

    在向书微哀伤心痛地演绎自己脑海中的小剧场的时候。裴祈淮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朝客厅走来。

    一眼就看见了盘子里纹丝不动的橙子，还有——

    身体前倾，头朝前探着，但始终没有拿起一瓣橙子的向书微。

    裴祈淮的脚步微顿一瞬，有点紧张地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中的易拉罐。

    她现在，已经不喜欢吃橙子了吗？所以刚刚一直站在他旁边，是在纠结要不要说这件事？

    裴祈淮眸光微凝，鸦羽长睫暗投阴影，在向书微身旁坐下，还算镇定地把手中的那罐橙汁，放到向书微正对的桌子位置上。

    用中指拉开汽水的拉环，裴祈淮仰头，喉结滚动，食不髓味地咽下一口汽水。气泡似乎在胃里沸腾，把他的胸腔充斥得满满当当，有些堵。

    向书微不喜欢下雨天，喜欢吃草莓味的糖，喜欢喝酒，喜欢吃橙子，不喜欢喝碳酸饮料，喜欢果汁味的饮料。

    这一切他都记得。现在，变了吗？变得不感兴趣了吗，就像当初对他不感兴趣一样？

    现在她对曾经喜欢的摄影展也不感兴趣了，对最喜欢吃的橙子也不感兴趣了。

    裴祈淮深邃的眼眸，更加漆黑得深不见底。

    向书微看看那瓶果汁味的汽水，心不可控地颤动。虽然可能只是巧合，毕竟家里备点果汁饮料是很正常的，但凑巧也是她喜欢的。

    她完全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裴祈淮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向书微眸底浮现隐隐的亮光，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一瓣橙子，然后扭头，递到裴祈淮的唇边，声音欢愉柔软。

    “呐，你先吃。”

    裴祈淮微怔，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双明亮的眼眸，蛊惑到低下头去，咬下那瓣果肉。

    向书微登时喜笑颜开，忙地捡起盘中其他的橙子，往自己的嘴里塞，一口没嚼完，又等不及地去剥下一瓣。

    吃得唇齿都染上汁水的颜色，眉飞色舞得像要长出翅膀飞起来。裴祈淮后知后觉地收回眼，慢慢地咀嚼那一瓣果肉。

    是向书微喂的。

    很甜。

    甜到不用像过去三年那样，放在冰箱里坏掉。

    裴祈淮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勾起，又警惕地抬起手，佯装揉眼地挡了三四秒自己的神色，才放下手，恢复淡然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茶几上的东西，捡起遥控器，按下开关。

    裴祈淮身体后靠，靠近向书微的右手，展开手臂搭在沙发上。

    如果她靠在沙发上，就好像他把她抱在怀中。

    电视里嘻嘻哈哈的动静吸引了向书微的注意，她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是最近很火的一个综艺。

    向书微以前就喜欢看综艺，这部综艺她有想看来着，但因为这个月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她还没好好看过。

    确实是很好看的综艺节目，不过三两句话就把向书微带进了他们聊天的场景里，她跟着笑出声，整个人不一会儿就完全投入到其中。

    边看边笑，就觉得嘴里有点无聊，那盘橙子已经被她一个人全部吃完——哦，除了第一个是裴祈淮吃的。

    向书微的余光瞥见那瓶果汁饮料，拿起，习惯性地递向了身旁。

    滴答，滴答，滴答。

    三秒，不算久，但足够让向书微意识到不对劲，她神色一瞬不自在，转头看面无表情陷在沙发里的男人，姿态懒散地收回搭在沙发上的手。

    在向书微犹豫着，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瓶身就被握住了。

    裴祈淮接过，向书微松开手。

    咔嚓一声。拉环被拉开。裴祈淮朝前递了递，向书微识相地接过，低声说了声谢谢，尽量自然地转过头去，看电视屏幕。

    但她脑子已经没办法再投入进去，脑子里后知后觉地反省……

    习惯了。

    习惯了让他帮忙打开，就算只是很小的事情，也习惯了依赖他。

    交换瓶身时，一触即离的指尖温度，却让她如此眷恋。

    如此想念。

    手还是有点凉。

    裴祈淮默默摩挲了两下自己的指腹，重新把手臂展开，搭在沙发上。屏幕的亮光把她肤色衬得洁白如雪。

    在嘻嘻哈哈的背景音里，裴祈淮听到向书微突然问道：

    “我今天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