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恐惧攥住了春亭的心脏,他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莫要叫喊。”
是那位贵客?!
春亭心中顿时一喜,赶忙点头应下。
随后,身后几处穴位被快速点过,片刻的酸痛之后,春亭发现身体已恢复如常了。
他回过头去,见确实是那两位客人,而此处离后院不过隔着一小片竹林。
“贵客…没有离开?”春亭此刻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本以为没了希望,结果转个弯发现希望还在一般。
“你是来寻我们的?”夜色中,沈临鹤的声音幽幽,可在春亭听来,却十分亲切。
春亭抿了抿唇,声音压得很低,眼睛却亮亮的:
“我带贵客去后院。”
沈临鹤略略扬了扬眉,朝春亭微微颔首。
他与南荣婳方才一路走到此处,南荣婳能感知到那二层小楼便在这片竹林后方,但二人尚未寻到通向后院的路。
没想到此时春亭竟寻了过来,还能审时度势主动提出带他们入后院。
春亭带着二人往竹林最尽头走去,随后扫视一圈见四下无人,一个闪身沿着竹林与墙根的缝隙走了进去。
沈临鹤与南荣婳跟着他轻手轻脚地入了竹林。
原来在这片茂密的竹子后,有一条窄窄的小径,沿着小径向前,还要时不时当心分了叉的坚硬竹枝会刮伤皮肤。
沈临鹤一直跟在南荣婳身侧,用半个身体为她挡住延伸出来的枝条。
走了约莫六七丈距离,一扇矮小的月亮门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春亭先是探过去身子瞧了瞧门那头,见无人,才回过头来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
“跟上我。”
沈临鹤与南荣婳跟着他跨过了月亮门,进了后院。
院子不算大,一座二层的小楼几乎占满了整个院子。
除了小楼门口的一盏风灯发着微弱的光,整个后院犹如陷入沉睡一般,黑暗又寂静无声。
春亭低声道:
“这里便是后院了,你们来此…到底为了什么?”
沈临鹤的目光在院中逡巡,最后锁定在小楼紧闭的大门上。
“窈蝶在楼中吗?”
春亭一愣,呆呆问道:
“你认识窈蝶?她犯下什么事了吗,大理寺要捉拿她?”
沈临鹤一个视线扫过来,春亭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问了不该问的。
他抬起手指了指小楼一层西边的窗户,说道:
“那便是窈蝶的房间,至于馆主,他的房间在二楼。”
春亭的手又往上抬了抬,阮眉的房间就在窈蝶房间的上面。
沈临鹤目露疑惑,若说窈蝶只是一个负责洒扫浆洗的小丫头,为何阮眉会让她同住在后院的小楼上?
可若是窈蝶对他来说不一般,那又为何让她做最下等的活计?
沈临鹤思索着,足下无声,往小楼的大门处走去。
春亭面上一慌,有些焦急道:
“贵客,你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沈临鹤微微侧头,似笑非笑道:
“被谁发现?”
春亭一顿,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眼耷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
“你似乎对此处很是恐惧?”南荣婳盯着春亭脸上的神情,语气平静问道,“你知道此处死过人?”
春亭一下瞪大了双眼看向南荣婳,“你…你…”
他想问你怎么知道,可若是这般问了,不就代表承认了么?
大理寺难道是为了这后院中的事来暗中调查的?
可无人报案,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此间隐蔽之事的?
春亭心中惊讶,可南荣婳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更加惊骇——
只见南荣婳的目光向他身边一扫,而后说道:
“有一个身形与你差不多,年龄与你差不多的少年人,死的时候嘴巴用线缝了十几针说不出话来,是你朋友?”
春亭的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他的双膝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那是…秋霜,你…你怎么知道他?明明没有人知道他死时的模样…”
春亭的声音颤抖着,他是秋霜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他们二人是被一同卖入馆中的,因着年龄、境遇都差不多,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那日,我们两个差点就跑掉了,可是被抓了回来,秋霜口中不停地咒骂,于是…于是他的嘴便被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
他们当着春亭的面缝了秋霜的嘴,又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长长的头发绑在房梁上,整个人如一块风干腊肉一样吊在那里。
秋霜目光哀求地看着春亭,祈求他能救命。
可春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脚被绑着,动弹不得,什么忙都帮不上。
就这么过了五天五夜,秋霜才咽了气。
自此,春亭也就学会了弯下僵直的脖颈,低头认错。
“原是如此,”南荣婳轻声叹道,“怪不得此处有许多怨气。”
沈临鹤也点点头,说道:
“想来阮眉如此关注陆光远,或许与安平郡主的案子无关,他是怕后院中发生的事被暴露。”
顿了片刻,沈临鹤喃喃道:
“春亭、夏扇、秋霜…”
他的目光复又落到春亭的脸上,问道:
“还少一个吧?”
春亭一抖,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哑声道:
“还有冬松,我们四人差不多时间被卖入馆中。冬松不服管教,学得慢,尚入不得前院伺候贵人。”
说完,春亭眼眶通红地看着南荣婳,迟疑问道:
“贵客,是不是…能看到秋霜?”
见南荣婳轻轻点了点头,春亭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断断续续说道: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因为自秋霜去了,我时不时…有些异样的感觉,我知道就是秋霜,他还在…”
春亭的话音刚刚落下,一楼西边的窗户忽地被人从里推开一道缝,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
“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