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瀛州马政
作者:河边鹅卵石   家父万历爷最新章节     
    时来运转,埃里克·马丁最近小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六年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最开始作为海盗船上的奴隶桨手,没有自由,暗无天日,能够走出船舱见一见阳光,就是那时最大的奢求。

    潮湿发霉的船舱,腐败的食物,永无休止的鞭打,同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面对死亡,除了麻木也就没剩下别的。

    埃里克是幸运的,活了下来,并被卖给安卡拉的一位贵族老爷。

    他被丢进马厩,同老爷家的几匹马生活在一块儿,同睡同食,终于有了稻草可以作为床铺。

    幸福的日子没有多久,老爷家的一匹小马驹死了,这本同他无关,小马驹出生时就是个畸形,但老爷的管家还是狠狠抽了他一顿,并割去了他的一只耳朵作为惩罚。

    半个月啊,埃里克用马粪上长出来的蘑菇球粉末涂抹伤口,救活了自己。

    从此,他爱上了马粪的味道。

    重新活过来的埃里克又被卖掉,而这一次的经历简直可以称为传奇!

    漂洋过海,居然来到大陆的另一侧,传说中的秦国,现在这个国家自称大明。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新主子竟然是皇族。

    大静县,埃里克的新家!

    对,这就是家!有房子有女人,未来还可能有几个孩子?这真是埃里克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新生活。

    今天,埃里克终于见到了传说中主人,大明帝国的皇子,仁慈的东方海洋之主,瀛王。

    朱老七也是大奴隶主,而且是国际化大奴隶主。

    北非海盗团倒卖的南欧人、奥斯曼倒卖的罗斯人、天竺倒卖的自己人......朱老七全都有。

    之所以搞这么多奴隶,并不是因为劳动力短缺,这些奴隶都不便宜,属于奢侈品。

    从奴隶中筛选出一些有用的人,才是朱老七的真正目的。

    金钱同权力一定掌握在精英手中,但知识同技术却未必。人的眼睛在向上看的同时,也要偶尔俯视一下。

    譬如烤面包,做奶酪,种植葡萄啤酒花,酿酒,养马......这些手艺有几个是贵族能精通的?就还是掌握在普通人手里。

    相比于以色娱人的女奴,朱老七觉着一些有手艺在身的外国奴隶或许也能给大明带来一些改变。

    改变还是有的,比如巧克力这个玩意就被提前鼓捣了出来,只可惜可可豆太少了,好不容易弄过来的可可树树苗也特酿的死了,不知道啥原因,总之就还是要重新引进树种,不停的尝试。烤面包草莓酱的味道也不错......

    有艾利西亚姐妹在,朱老七也没少了吃欧罗巴大餐。

    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一些舶来品同生活方式,也在不经意间改变着瀛州。

    对于这种改变,朱老七乐见其成,而且大力推动。

    大静县就有一批王府奴隶,被委派过来经营一处马场。

    大静县有大大小小牧场31座,绝大部分为私人经营,牧场主来源很广,以辽人为多,也有归化的蒙古同女直人,牧场不仅仅养殖马匹,也养殖牛羊。

    王府在大静经营着两处马场,一个由归化的蒙古汉子脱欢负责,一个由法兰西尼斯人埃里克·马丁负责。

    但两人,朱老七还是第一次见。

    各自视察过,朱老七一阵感慨。同样养马,两座马场的养殖方式却截然不同,脱欢马场以放牧为主,畜牧为辅,埃里克却刚好相反。驯马方式也是两种风格,前者毫无花哨,讲究实用性,而后者则将养马玩成了艺术。

    也可以理解,蒙古养马是为了生存,一个始终在生存边缘挣扎的游牧族群没时间没精力去玩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虽然马匹是游牧民族生存的根本。而欧罗巴有所谓骑士传统,马匹具备权力同身份的象征意义,具备仪式性,自然玩的就花些。

    该说不说,埃里克牧场驯养出来的马匹,步伐优美、驯服度高,无论骑乘还是驾车,十分的舒适拉风,很对朱老七的胃口。

    欧罗巴这种融合于农业社会的畜养方式也许更容易为大明人所学习接受?

    脱欢牧场也不能说差,事实上他这里驯养出来的合格战马数量更多。

    看着成群的小马驹在草原上肆意奔跑撒欢,朱老七便忍不住心中欢喜。

    两座马场,有一至两岁小马驹四百余匹,其血脉来自五匹波斯种马、四匹天竺种马、八匹阿拉伯种马。

    事实上这十七匹种马的后代远远不止四百,而是惊人的2300匹,整个大静有三分之一的二代马是它们的后代。

    平均下来,一匹种马每年要在繁殖季节服侍将近百匹母马......

    怎么说呢,就很让男人羡慕。

    埃里克马场的工作细分十分到位,以种马为血脉源头记录详尽,马场内的母马同小马驹各有编号。也就是说,埃里克为马匹编撰了一份家谱,正在有系统的培育改良战马。

    而脱欢马场管理则相当混乱,文字记录基本没有,什么都特酿的用脑子去记。与之交谈,脱欢确实也能娓娓道来,能分辨出哪头小马驹的爹是谁,他对养马驯马确有经验与天赋。

    但朱老七讨厌这种经验主义,他的这种经营方式早晚必然会使马群繁衍陷于混乱,而且也不利于后来人学习。

    “埃里克,你的意思,今后八年内,每年还需至少进口种马十二匹,大静马场方才能建立起比较稳定的种群?”

    “是的,高贵的瀛王殿下。”埃里克匍匐在朱常瀛脚下,恭敬回道,“出于同一血脉的马匹,最好四代以内严禁配种,否则将会导致种群退化,沦为劣等马。”

    闻言,朱老七不禁牙疼,种马不好弄啊,一匹上好的种马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但养马这个行业是必须要搞的,不仅仅为了军事,民生更加需要。

    至于大明马政,或者说华夏马政为何失败,朱老七以为,主要原因就是蒙古马不能用于农业,次要原因就是养马没有市场化。

    马政机构看似健全,但实则百姓谁养马谁赔,没人敢养,而官家马场则几近荒废,大半转为农田。勉强维持的马场,也沦为官员贪腐敛财的工具。

    现实的情况就是,大明朝廷已经不指望太仆寺为国提供战马了,而是直接从太仆寺提银子去买。

    战马,一国的战略力量,却掌握在敌人手中,也真是可笑至极了。

    前世,东北老家农村就有大量挽马,干农活搞运输可比老黄牛强多了。朱老七家的屯子就曾有挽马30几匹,两匹马一挂车几千斤玉米,一天几十里沙土路完全没有问题。

    那种马,朱老七估摸着体重超过蒙古马一倍还要多,当在800至1200斤之间,肩高至少有1.5米,力气大耐力好又温顺,不仅仅可用作挽马,也可用来骑乘。

    据说,东北挽马是从苏联引进的马匹改良而来。

    如果能培养出这种马而且用于东北农耕,那么华夏还会缺马么?

    只是可惜,天竺、萨法维也没有像样的重型马,奥斯曼或许有,但距离太过感人。

    虽然如此,大静马场能有当下这般规模,朱老七已经很满意了。

    再有十年,瀛州军马便可以跃升一个档次,更可以有大量普通马匹流入市场,不敢说供应整个大明,但满足瀛州是足够了的。

    “埃里克,孤需要你做一件事。”

    “殿下,您忠实的仆人愿意为您效劳。”

    “好,做好了这件事,孤有重赏。”

    “将你养马驯马医马的经验写下来,编纂成书,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埃里克急忙点头答应下来,旋即面带为难,“可是......可是我不识字。”

    “没有关系,你来口述,自有人负责记录,不要着急不要出错,慢慢思考慢慢来。”

    “另外,孤将在大静成立马政学堂,你将是教授之一。但你这官话......总之,前途握在你自己手中,要珍惜。”

    关于成立马政学堂这件事,瀛州自去年就开始谋划,并通过各种途径网罗人才,搜集翻译有关典籍。

    虽然朱老七用人不看出身,但欲要建立一门学科,只依靠这些文盲是不成的。

    别看大明马政不怎么样,但有关养马的书籍却不少,最着名就是前太仆寺卿杨时乔编撰的《马书》,该书共十四卷,对养马、驯马、医马、相马论述详尽,堪称古今集大成之作。

    近来又有一部奇书问世,《元亨疗马经》。

    此书乃南直隶庐州府喻氏兄弟所着,万历36年成书,至今已翻刊两次,被养马圈引为圣典,遍传大江南北。

    更难能可贵的,喻本元,喻本亨两位庐州府着名兽医都还活着,这两位与普通兽医大不相同,人家兄弟是童生,乃是有文化的兽医,所以才有本事出书留于后世。

    朱老七就看重这样的专才,派了人去重金礼聘。

    也不单单喻氏兄弟,大明人才济济,朱老七计划在全国礼聘知名兽医,汇聚大静,编撰一部成体系的教材。

    至于生源,完全不是问题,大静牧场31座,有牧民407户,谁家还没有几个娃娃?而随着时间推移,牧场同牧民数量还会持续增多。

    就也是时候在大静设立初级学堂了,初级学堂同马政学堂一条龙下来,朱老七还就不相信了,咱大明就玩不明白马政?

    同样的话,朱老七对脱欢也说了,就还有几家经营出色的私人牧场也受到嘉奖。

    与牧场的欣欣向荣相比,骑二团就惨不忍睹。

    至今为止,该团也不过选拔出战马800几匹,而且标准也是一降再降,战马肩高不要说1.40米以上了,只要能达到1.30米肩高就成。

    至于那些种马的优良后代,还要两三年之后方才能拉出来成军。

    马匹成年要看齿龄,一般在四五岁之间才可,而驯马则需从半岁就开始。

    只驯还不足够,还要让预备战马消除胆怯,适应战场,于枪炮喊杀中岿然不动,敢冲敢撞。

    骑兵,是一门极为复杂的学问,几场操演下来,朱老七意识到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丝毫不比海军来的简单。队形队列,冲杀拼刺,迂回包抄,甚至比之海军还要复杂。

    一个根本原因,战马是活物,它是有着思维独立性的。

    几声炮响,原本整齐的队列就乱了套,半数骑兵约束不住战马,就还有掉头逃跑或者瘫倒吓尿的,是真被吓尿了,大小便失禁,口吐白沫的那种。

    观武台上,朱老七直接就恼了。

    “项鹏飞,这就是你所说的训练刻苦,斗志高昂?”

    “殿下,卑职有罪!”

    项鹏飞额头见汗,闷葫芦般跪在地上。

    朱老七头疼,这货是个能干的,但却拙于表达,之前的队列操演、骑行射击、长矛刺杀、马刀劈砍不能说尽善尽美,但也勉强及格。只不过朱老七突击检查,临时加了一个炮间行进科目,队伍的缺点就即刻暴露。

    这也未必就是项鹏飞在欺上瞒下,显然训练科目有所缺失。

    “没有理由么?你难道让孤去猜?”

    “战马羸弱不堪战斗,就是卑职失职,臣无可辩驳,请殿下治臣之罪!”

    这特酿的,口气比自己还重,朱老七把头偏向一旁,看向大静县吏薛朝贵。

    “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薛朝贵一阵苦笑。

    “回禀殿下,据臣所知,大静马场训练有成的战马,大半送去了旗山大营。各马场留足母马之外,存留可供入选战马的成年马匹不足千匹。”

    “项将军几经选拔,也才挑选出600匹合格战马,为了弥补不足,又从朝鲜手中购买200匹。这里边,大概有一半战马入选不超过三个月。”

    闻言,朱老七老脸一红,三个步兵团也需要大量马匹,他当时想着横竖大静马匹也凑不出一个骑兵团,索性优先配给步兵团,他们对战马需求数量少,可以尽快成军。

    只是可怜了项鹏飞,堂堂骑兵团长竟然没有米下饭,将1.30米的矮大也拉进队伍充数。

    “这么说,是孤错怪你了。”朱老七沉吟片刻,“但你有困难不上报也是错!你不说,家里边就以为顺风顺水呢,怎么为你解决问题?”

    “殿下,请再给臣半年时间,就半年,臣一定为瀛州训练出一支合格的骑兵队伍!”

    “没有半年时间了。马时楠同柳敬开来信,建议重建奴尔干城,经营极北之地,我以为可行。”

    “只是骑一团兵力有限,要防备建奴,拉拢土着,又要经营苦兀岛,完全没有精力经营奴儿干城。”

    “是以,你要抽调一个营的兵力前往奴儿干,沿着黑水向西经营,于任务中壮大实力。”

    “你,需要几天时间来准备?”

    闻言,项鹏飞又惊又喜,眼冒绿光。

    “只要有船,骑二团五日之内即可筹备妥当!”

    朱老七微微颔首,“那好,孤便等你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