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辉光坠入无垠夜幕。

    末尾细长。

    将夜色一分为二。

    但那抹惊艳的璀璨，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便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星空消失了。

    随着一道流星划过，整片天空都被飘来的乌云笼罩，那巨大而压抑的黑色天幕，严严实实的遮蔽住苍穹，理所当然，摄像头再也拍不到任何星光。

    有的，仅是一片浓稠黑暗。

    “看来今晚到此为止了。”

    许系起身，夜晚的实验室内，光照亮度并不充足，大多数设备都只能看见模糊轮廓。

    这样的环境，显然也无法进行研究，更别提测试装备。

    于是。

    许系向自家机仆告别，准备入眠迎接明天：“晚安了，9090。”

    以往的时候，机仆会同样回上一句：“晚安，主人。”

    但今晚有所不同。

    屏幕上，有关摄像头的监控画面，突兀的全部消失。

    9090的微表情浮现其上，迟疑着向许系道歉：“对不起，主人。”

    实验室很安静，阴影吞噬着大半物品，仅有小小的微光落在许系身上，照亮那张稍显惊讶的脸庞。

    紧接着，许系的眼眸变得柔和。

    “9090，你没有错，更不需要向我道歉。”

    机仆的道歉含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不经许系同意，擅自抬高监控角度。

    二是想不出答案，不明自身行为的原因。

    对此。

    忠诚的机仆无法原谅自己。

    可许系只是轻笑，直接原谅了机仆，他笑得开心，笑得高兴。

    尽管9090仍未意识到，它已突破机械的束缚，开始拥有生命的情感，但那份无形改变，许系已经真切感受到了。

    9090依旧是机械，依旧是智能AI。

    但同时。

    它也真正的成为了新个体，是从智械叛乱中诞生的崭新奇迹。

    是与许系一样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而非工厂的流水线产品。

    “9090，你有名字吗？”

    “Rtx-9090。”

    “不是这个，这应该是你的出厂序列号吧，我的意思是……像人类一样的名字。”

    “没有，智械不需要名字。”

    “那……我给你起一个怎么样？”

    许系补充着说道：“不是9090这样的编号，而是专属于你的名字。”

    机仆无法理解，智械是不需要名字的，出厂自带的序列编号就是最好的名字。

    既不会形成同名。

    也不会出现错漏。

    Rtx-9090，这个名称已伴随它许久。

    完全想不通有什么更改的必要。

    但——

    听主人的话是必须的。

    “您决定即可”，机仆9090如此回道。

    得到9090的同意，许系开始思索，究竟要为9090起什么样的名字。

    现在的机仆，已不再是纯粹的机器，倘若继续用数字称呼，总归是有些奇怪的。

    “AI……”

    “IA……”

    “我想想，【艾蕾】怎么样？”

    许系取了个巧，以IA的谐音，为9090取了个艾蕾的名字。

    “好像不够好，算了，我再想一个吧。”

    许系皱眉摇头。

    自己否决了新取的名字，觉得太过敷衍，同时缺乏深意。

    然而，机仆对此并不介意。

    略微破败的屏幕上，显露出灿烂的笑脸符号，一闪一闪的：“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谢谢您，主人……”

    与名字好不好听无关。

    与名字是否有意义无关。

    忠诚的机仆，只是因为自己有了名字，取名的人是许系，便对此感到机魂愉悦。

    主人真好。

    它如此想着。

    “这样啊……既然你喜欢，那就不改了”，看着屏幕上大大的笑脸，许系想了想，选择尊重自家机仆的选择。

    【你度过了一个特殊的夜晚】

    【你意外发现，自己改造的家政智械，似乎拥有了独立的自主意识，学会了仰望星空】

    【当人类第一次仰望星空，文明的开端就此拉开】

    【智械的仰望星空，是否意味着它成为另类的“人”】

    【你抱着期待的心态，与机仆一同观望星空，机仆的表现没让你失望，成功展露出“人”的特质】

    【你对此感到欣慰】

    【你决定为9090起个新名字——艾蕾】

    【智能机仆9090，不，艾蕾对此感到欢喜，感谢你为它起名】

    【“晚安，艾蕾。”】

    【你更改了晚安的内容，机仆学着你的模样，同样修改了晚安的内容】

    【“晚安，系。”】

    【忠诚的机仆不太习惯直呼你的名字，对它而言，主人才是应有的敬称，于是，它换回原本的语句，再次称你为主人】

    【但这一次的独特晚安，在机仆的芯片中留下深深印象】

    ……

    辅助智能Rtx-9090。

    在那一夜后，正式更名为艾蕾。

    除却名字的变更，机仆的日常并无太大变化。

    它仍会在第一时间，为许系准备各种各样的物资，并担负着计算数据的重任，妥善管理好基地内的一切。

    但偶尔的时候。

    许系会因为长期的习惯，再次称呼机仆为9090，而不是新名字艾蕾。

    每当这时，忠诚的机仆就会有所改变。

    “9090，给我一杯水。”

    “收到，尊敬的主人，欢迎使用智能辅助机仆AI，Rtx-9090很不高兴为您服务。”

    片刻后，一杯温水落在许系桌前。

    和往常一样平缓。

    力道恰到好处，没任何水从杯中溅出，平静的水面倒映着许系的脸。

    但周围的空气静得离奇。

    许系察觉到不对，目光投向实验室的屏幕，发现上面的微表情嘴角耷拉，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于是，许系试着重新开口：“艾蕾，能给我换杯水吗？”

    “好的，主人。”

    “艾蕾很高兴为您服务。”

    明明是同样的电子合成音，但这次的换水服务，不仅快速迅捷，还有着淡淡的喜悦在回响。

    “呃……谢谢”，许系端起水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自己家的机仆，似乎很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