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御花园,就见华清湖旁乱糟糟的,冰露去打听了一下,原是太子让动的,动工三天了,将整个湖翻了个天,别说河道了,都要挖穿了,不像是在疏浚,倒像是在找东西。
正巧,陆璿远远疾步走来,神色冷峻。
按礼制,所有宫嫔都要向太子行礼,宸贵妃也不例外。
“许久不见,本宫还未恭贺太子大喜。”
陆璿波澜不惊,似对宸贵妃解足一事丝毫不关心,他轻轻颔首,“劳烦贵妃娘娘挂心。”
宸贵妃刚放出来难免有些得意,而且还是太子妃求得情,太子妃真正的婆母都还关着呢。
宸贵妃知道太子向来与皇后不睦,在他面前炫耀,非理智之举,太子不上心,若来的是宣王就好了。
宸贵妃不欲得罪太子,于是捡了个闲杂的话题,“太子这是要往华清湖去?”
陆璿应了声,三天了,还没找到,他心里有些急了。
骑虎难下了。
再挖下去,沈檀兮估计就会知道他把她送的香囊丢了,他都可以想象到她的神情和口吻。
她会讽刺加委屈,“香囊丢了便丢了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送的人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是妾身不懂事,以为给殿下送香囊,实际上是在送烦忧……”
思及此,陆璿的心揪了下,他连忙走上前,宸贵妃见状,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陆璿找到负责人,低声威胁,“一群废物,今晚之前再找不到,孤拿你们是问!”
小唐子哭丧道,“殿下,容奴才说一句,实在是将这湖底翻了几遍啊,没有,殿下的香囊定是贵重,会不会被哪个贪财的捡走了?”
陆璿的脸色更难看了。
元禄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殿下,有道理,估计就是被人捡走了!”
“什么捡走了?”
见宸贵妃走过来,陆璿讳莫道,“没什么。”
“你这孩子,本宫都听到了,丢东西了是吧?你跟本宫说说,本宫常在宫里,对宫里熟得很,或许能帮上太子。”
见陆璿一副疏离的模样,宸贵妃语重心长道,“殿下别怪我套近乎,你现在是兮儿的夫君,兮儿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就跟亲女儿一样,殿下就是我的女婿,有什么好客气的。”
旁边冰露没闹清形势,顺着宸贵妃的话套近乎,“殿下,我家娘娘托了太子妃的福,才解了禁足,太子妃现在不止对我家娘娘有情,还有恩呢!”
冰露话音一落,对面太子的眸瞬间一暗。
周遭的气氛冷了下来。
宸贵妃惯会察言观色,一息之下暗道不好,太子虽与皇后不睦,但好歹是太子的亲娘。
冰露一多嘴,倒是把沈檀兮陷入不义了。
宸贵妃立马呵斥,“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
陆璿已恢复如常,恍惚间,好像还噙着抹笑,“贵妃娘娘得以解禁,原是兮儿求情之故。”
宸贵妃悻悻一笑,她也是浸淫权力场多年的人了,见惯了高位之人,可太子此时的神情,莫名让她胆寒。
她弥补,“我的性子野,时间久了关得难受,所以求着兮儿帮我一把。”
陆璿没说什么,只是半垂的眼眸幽静难测。
宸贵妃摸不准陆璿的心思,她讪讪打岔,“太子若丢东西了,许是被宫里的奴才捡了,太子只要下道旨意,恕了捡到之人的罪……”
宸贵妃说完,陆璿轻轻颔首。
“孤知道了。”
宸贵妃再也待不住了,带着人匆匆离开。
元禄忐忑地看了陆璿一眼,问,“殿下,还找吗?”
陆璿幽邃的目光投向泥泞的湖底,高大伟岸的身形在残阳如血般的天幕下矗立着,莫名看起来萧索冷寂。
他淡淡开口,“传孤旨意,捡到香囊不还者,杖二十,举报者,有功,明早之前,孤见不到香囊,所有宫人一同论罪!”
元禄瞳仁一震,几分骇然,这道命令实在太狠,但此时此刻,他不敢说什么,只领命去做。
“奴才遵旨。”
太子的旨意一下,阖宫震动了起来,大部分人先是好奇,诧异,什么宝贵的香囊让太子这般在意,找不回来还要连坐。
没捡到的害怕,忙不迭去找线索,“捡到的”自然更害怕。
裴璇意在宫外,没有收到消息。
但当初她捡了香囊回来,是让宫里的小太监帮忙的,很快,那个帮忙小太监就把裴璇意举报了。
陆璿在华清湖前,就这么静静站着,一脸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元禄把小太监带来,小太监禀明了实情,男人轻轻一笑。
怪不得……
怪不得沈檀兮这般在意那个香囊,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自是不允许任何人挑衅。
陆璿赏了小太监,然后回府,让孟剑去找裴璇意。
孟剑两个时辰后回来了,正要带着要来的香囊进去,元禄正好出来,好心叮嘱他,“殿下心情不好,你注意。”
孟剑闻言心里有些发怵,硬着头皮进去,将香囊交上去,还一五一十将裴璇意的反应说了。
“裴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紧接着就昏了过去,属下只好让华香取来,殿下,是不是这一枚。”
陆璿坐在书房的桌案后,抬眸凝着桌上那枚香囊,孟剑的话,他好像丝毫没有听进去,他只静静地看着,好像在透过它看着别的。
半晌,男人开口,“下去吧。”
孟剑心头一松,起身离开前忍不住看了眼自家主子。
见他面无表情地拿起香囊,握在掌心,细细摩挲,漆黑的瞳仁泛着幽邃的暗芒。
夜,寂静又漫长,暗卫隐蔽地来来往往。
“殿下,这是从岘王身边的护卫嘴里撬出来的,太子妃在颍川和岘王殿下交往见面的记录,他们见面说了什么,属下还需时间调查。”
“殿下,自太子妃从颍川回来,岘王私底下共约见过太子妃三次……”
“殿下……”
元禄心惊肉跳。
看着来来去去的暗卫汇报,陆璿始终一言不发,但书房里的气氛明显冷得吓人。
元禄想要像从前一样劝几句,却死活张不开口,吓得,他伺候了太子十几年,从未见过太子这般。
他明明看起来那般清醒镇定,却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外面的天色将明,散霰的薄光射入,映不散男人浑身的寒意。
意识到天亮了,他忽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