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伟顿了顿,目光游移了一下。
颜子苒看到他这副神情,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在大厅里的其他人此时都看向了陈松伟,江瑶更是率先开口:“老狐狸,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些如实交待,否则,哼哼!”
陈松伟还想狡辩,但是看到颜子苒那一双明亮的眼神,只好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其实,那马通判可算得上是我一位同门学子。当初我刚入学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稚子,他则已经中了秀才功名。”
陈松伟缓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他当年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我有许多功课都是他教的。若不是他,我恐怕也走不到今天这一地步。”
江瑶见他神色有些悲伤,忍不住问道:“你是怪他害了你,以至于你今日这般惨淡?”
在场众人都扯了扯嘴角,强压住笑意。
原本还有些悲伤的陈松伟瞬间破涕为笑:“我是这意思吗?我哪里惨淡了?”
“这都惨得要去住和尚庙了,还不惨淡啊?要不是颜姐姐收留你,你恐怕如今还在华清寺里住着。”江瑶撇撇嘴。
陈松伟竟然找不到说辞来反驳。
颜子苒拉了拉江瑶,让她别再打岔,对着陈松伟继续问道:“所以你这是想为你这位学业上的师兄伸冤,对吗?”
陈松伟严肃了几分,郑重地点着头:“不错!去年在烟台府时,我便想一探究竟的,但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颜子苒略一沉吟,凝视着陈松伟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他就是被冤枉的?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
陈松伟握了握拳头,沉声说道:“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他的品性,别人不知晓,但我却很清楚,他绝不会是个盗走赈灾钱粮的窃国贼。”
颜子苒颇为犹疑地看着他:“可仅凭你这片面的认知,就要我们陪着你去追查此案,是否有些太武断了?”
江瑶跟着说道:“就是说啊!我爹就常说,其实很多贪官还未当官时都是品性正直的学子。只是进了官场之后,耳濡目染之下,慢慢就变了心性。说不定这位马通判就是如此,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陈松伟摇了摇头:“不,不会的,他在自尽之前还常常写了书信送给我们书塾的院长,跟院长述说自己的经历。我看过那些书信,所以我相信他依旧是个品行正直、忧国忧民的好官,绝不会贪墨赈灾的钱粮。”
范通啧啧说道:“那些当了贪官的人,也不会把这些贪腐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说。更何况只是他写的书信?”
“作为一名士人,见字如见人。马兄的字,刚劲有力,犹如苍松挺拔,绝非是那些谄媚弄权的贪婪小人能够写得出来的。这是一种气节,犹如范总役的侠义心肠,绝不是市侩小人所能拥有的。”
陈松伟反驳的同时,又暗地里吹捧了一下范通。
范通没再说话了,嘴角微微勾起,就看着颜子苒。
而郝猛则摸了摸下巴:“那些信件如今可还在?”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想必院长早已经把书信都焚毁了。”陈松伟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颜子苒看了他一阵子,还是坚决地说道:“虽然我很想帮你一把,但是我只擅长验尸,这追查窃贼的事,我真不擅长,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我怀疑他当年不是自尽的,而是被人缢死的。他留下的绝笔书也有可能是别人伪造的。这有可能是一起冤案,可能需要姑娘一展所长才能发现蛛丝马迹。”
陈松伟立即抛出自己一个猜想。
颜子苒有些动容了,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的确得好好查查。
陈松伟见她还没表态,又添加了几句:“这些也不是我一个人所想,当年我书塾的院长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老人家甚至还觉得,马通判的死,可能跟十多年前发生的韩家谋逆案有关!”
“什么?”颜子苒目光不由一凝,“你确定?”
“韩家谋逆案?这,这可不能乱说!”郝猛和范通两人瞬间脸就白了。
陈松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马通判中举时的座师,正是韩二爷。据说,韩二爷对他十分欣赏,并资助他上京城赴考。只可惜,他当时没能考上进士,等他考上进士时,韩家已经被抄家了。”
“朝廷清洗韩家逆贼党羽时,也就漏掉了他这个小小的举人,而他后来考上进士,又被发放到地方任职,几年磨砺,最终升任烟台府通判。”
陈松伟脸色阴沉似墨,缓缓说道:“就是那个时候,有人将他与韩二爷有些交情的事传了出去。所以院长怀疑,他是因为涉及韩家一案,被朝廷某些人清洗掉的。”
“韩贼就是韩贼,岂能以二爷相称?”郝猛板着脸呵斥道,“你在颜宅里说这话,万一叫人听见了,小颜都要受你牵连。”
范通也跟着点头附和:“陈先生,你今后可莫要这般称呼了。”
陈松伟连连应是,而后看向了颜子苒:“我是真心觉得这案子有蹊跷的,还请姑娘鼎力相助。”
颜子苒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那就查一查,不管马通判为官是否清廉,能帮朝廷查出那丢失的钱粮也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好事。”
江瑶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建议道:“追查这种失窃的案子,还是得找余大哥来最好。要不我明天就去找他们,跟我哥打个招呼,把余大哥唤回来帮忙?”
颜子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也没有拆穿他,只是略作沉吟便点头应了下来。
江珣把余望亭带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让余望亭多露露脸,刷些功劳,到时候江政知晓了,也有些说辞。
若是他能够帮忙追查出这一笔陈年旧账,必定是要记上一次大功的,到时候见江政就更有底气些了。
江瑶欣喜地拍了拍手,转身就回花院里去收拾衣裳,准备明日就出发。
颜子苒任由她去,只是重新坐回位子上,对着陈松伟再次追问这桩悬案的细节内容。
“当年派发过来赈灾的银钱米粮,总共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