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红霞染青云。
傅深回到府邸之时,才发觉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
疲惫的像打了场硬仗。
他毕竟是个刚穿越来的现代小青年,远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鬼门关逛了一圈,还没吓软,已经算心理素质过硬。
开玩笑,差点被人消消乐,换你试试?
“半文?半文?!”
没等进门,他就朝着府院大喊。
喊声刚落,顿时有一小厮,急急忙忙从院里冲出:“少爷?您没事儿啊?”
“怎着?还盼着你家主子出事?!”
傅深抬腿就踹了对方一脚。
半文是府中专门伺候原身起居的小厮。
却不是点头哈腰的狗奴才。
正好相反,半文五岁时就被卖到将军府,二人之间,不光有主仆这层关系,更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原身性子懦弱,也多亏了半文机灵,以前受欺负时,没少替他挡。
现在整个将军府,要说现在能信得过谁,也就剩这么个小厮了。
半文没躲,挨了傅深这一脚,见他身形踉跄,连忙过来扶,眼眶有些红:“少爷,我还当你回不来了……”
“哭屁的哭,娘们儿唧唧的!”
傅深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随了他主子,娘炮德行。
“少爷乏了,赶紧扶我回房歇着。”
“哎!”
半文听话的搀着他进屋,期间心里泛着嘀咕。
总觉着,少爷跟以前不大一样。
具体哪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反正,要是换做以前,自己这主子是绝对没可能跟皇子叫板儿的。
更别提上去一拳就给堂堂六皇子掀翻在地。
这得多大的胆子?
关键是,少爷打完人,去了趟皇宫,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回来了。
就今儿个半天时间,半文感觉是真真儿开了眼界。
好像一夜之间,自家少爷突然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
他拿不准是福是祸。
这天晚上,傅深没叫半文伺候入浴。
刚摸到床,立马就爬上去,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到第二天大晌午头儿,才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大懒腰。
刺目的阳光从纸洞里照下,傅深遮住眼睛。
不错,日头大好。
神清气爽的推开门,低迷的氛围却是扑面而来。
将军府上下,此刻人心惶惶。
院里头扫地的,出神挥着扫把,地上的叶子愣是一片没碰到。
路过的下人惴惴不安,打水的丫鬟面容愁苦。
好似个个儿头顶都悬着铡刀,随时就要落下来。
他们都有个共通点。
在傅深出来的一刻,看过来的眼神,都隐隐含着愠怒和埋怨。
不用说,昨日差点被满门抄斩,还是他这主子亲口请求。
险些连累的上下几百口,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傅深不理会这些人,怡然自得的哼着曲儿,喊过来半文,拉着他一块斗起了蛐蛐儿。
看的旁人更加来气。
俩人斗到一半,半文见傅深老神在在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少爷,府里的下人都说,昨天咱们家差点被满门抄斩了,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你怪不怪少爷?”
“不怪。”
半文不假思索摇头。
“真不怪?少爷不信。”
半文放下草棍儿,认真说道:“半文大字儿不识几个,但拎得清好赖,您对我们这些下人向来很好,犯了过也从不苛责,是位好主子。”
“更别说,府里不少人都是走投无路时被少爷收留的,要是没有您,只怕都活不到现在,便是将来给您陪葬,也不该埋怨。”
傅深乐道:“行了,就是逗逗你,这么较真儿做什么。”
这时候,府里另一个小厮,黑着脸走了过来,看了眼逗虫的主仆二人,哼了声,语调很是不客气:“世子,少奶奶求见。”
“不见。”
傅深打了个哈欠。
那小厮闻言,动也没动。
俨然把他这世子的话当成耳旁风。
反而转过身恭敬道:“少奶奶,世子答应了。”
傅深眉头一皱,紧盯着那小厮,对方却怡然不惧。
没等他说什么,一个艳丽无双的女子,就从不远处走来。
红罗绸缎,美珠宝簪,这些花里胡哨的装点,在她身上不仅不显艳俗,反而衬得格外矜贵。
傅深看着眼前贵妃似的女子,走到自己面前,递出张薄纸。
声音绵软。
“傅郎,我最后这么叫你一回,你把和离书签了,我俩各自安好,如何?”
她俏丽的眨了眨眼。
傅深迅速搜索记忆。
好家伙,原来还有个过了门儿的妻子。
他看着女人,语气似讥讽又似调侃:“白婉,当日你勾引我,死皮赖脸要做我正妻时,可不是这幅嘴脸。”
白婉也不生气。
反倒走上前来,贴心的为他整理衣袖,素白玉指划过胸口,带着有意无意的撩拨。
“夫妻本是同林鸟,现在傅家要满门抄斩,难道傅郎舍得我陪你一起死?”
她讲话向来轻声细语,好似跟小情郎撒娇似得,听的人心尖儿痒痒。
也难怪当初给原主迷得五迷三道。
以傅深现代人的视角来看,这女人嫁进傅家,其实就是攀高枝,典型的绿茶捞女。
不过即便是捞女,白婉显然也是最高端的那类。
甭管真情还是假意吧,起码人家嫁进来后百依百顺,恪守妇道,如果看做各取所需的交易,这也是个服务相当到位的乙方。
只不过几年愣是没让原主碰过身子,想想还是挺冤种的。
“也难为你沉得住气,特地等我睡醒了才来,我还以为你昨天半夜就得闯进我房门呢。”
“傅郎什么话,要与你分开,我也很是舍不得。”
屁也能放的这么好听。
傅深同她笑笑,接过和离书。
这女人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
明知她这算二五仔吧,你还偏偏不太恨她。
反正君子也知道不立危墙之下。
只是没忍住补了句:“你可想好,等老爷子回来,保不齐你得后悔。”
“真有那天,大不了人家再回来求你嘛。”
白婉轻笑道。
笑却不达眼底。
她没蠢到把这话当回事,且不说傅老爷子投敌叛国是重罪。
单说傅家功高震主,日后也定然不得安生,将军府已经没了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除非,这爷孙俩真能有本事,倒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