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师,好久不见。”
圆妞望向秦宴,自从墓地一别,这张嘴上功夫更上一层楼,说出的话更是敌友难辨。
她下意识去看他被嗜龙钩吃干净的右手掌,那只手带着黑色手套,是手的形状没错。
显而易见,那是假的。
“多谢。”她为青木的事道谢,没有过多寒暄,带着青木往里走。
“不邀请我一起吗,我也还没吃饭呢。”秦宴言笑晏晏,好像之前的种种从未发生。
“据我所知,非会员是不能订包厢的,你跟你这位小兄弟怎么吃?”
圆妞还能说什么,她不能再丢人了,“那就劳烦你了。”
秦宴用自己的会员开了一个奢华包厢,格调仅次于谢淮安的私人包。
圆妞抿着茶水,秦宴不动声色看了她良久,扫向青木,试探性道,“大师的品味原来是这样的。”
圆妞差点被茶水烫到,皱眉,“他只是我一个客户。”
说完,状似不经意地看向青木,“你大哥准备什么时候火化?”
秦宴挑眉,耐心看她表演。
青木见圆妞终于关心自己,立刻鲜活过来,“我大哥的死因查出来了,脑溢血是个幌子,根本原因是药物相克,警方那边做了笔录,徐家人一开始互相推诿,狗急了乱咬人,警察三两下就全都查清楚了,是他们联合起来害死了我哥。”
触及痛点,他又哀默起来。
“嗯,”这些她早就算到了,“徐家人是被自己的贪婪害的,你大伯本可以不必死,我提醒过他不要去冷库的。”
青木反向安慰,“大师,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只能怨他们没有福气,自作孽。”
顿了顿,他终于鼓起勇气,“其实,我今天连夜赶来见你,是想郑重感谢你的,要是没有你,我大哥含冤而死不说,还要被骗两百万,你真是我家的大恩人。”
圆妞笑而不语。
“那个,”青木攥紧拳头,脸色有点不自然,“说起来,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一直没好好感谢过你,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圆妞扫了一大桌子的饭菜,“不正在吃着呢么?”
青木挠头,“其实我看中一家很不错的网红餐厅,想带你过去试试,但那家很难订,等订到我们一起去,好吗?”
圆妞左右为难,她没想到青木会主动约自己,一旦跟客户吃饭,关系会从客户转变成朋友,谢淮安多次暗示过她不要跟异性走太近。
她正在犹豫,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有侍者的声音响起,“老板,夫人在这里。”
逆光而站的高大身影悄然出现,忽然打消了圆妞的尴尬。
谢淮安扫了一眼包厢里的两个男人,眉头没有舒展,三两步跨进来。
“你来得正好,”秦宴看好戏似地说,“有人想约你的小娇妻……”
谢淮安果然一眼扫向圆妞,语气不冷不热,“定好了?”
圆妞不想跟他解释什么,肯定和否定似乎都不合适。
沉默是保险的回答。
谢淮安见她不说话,走到沙发上坐下,抽出一支烟,看向秦宴,“你怎么在这?”
秦宴见他没给自己递烟,有点不满,“我是会员,不能来消费?”
谢淮安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没再多说什么,但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梅叔前脚失踪,他最听话的徒弟就找上门来,目的不言而喻。
圆妞跟青木本就有一搭没一搭聊,注意到谢淮安跟秦宴这边的气氛,她其实从秦宴出现的那一秒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点些甜品?”秦宴仿佛真是来消费的,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圆妞身上。
欲盖弥彰没让谢淮安动怒,反而更确定他的反常。
“不敢再吃了,就怕吃人嘴短。”圆妞打算先挑明,秦宴若真为梅叔而来,肯定会有所表示。
果然,他眸色一暗,干脆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满满一高脚杯酒,“我们立场不同,你奶奶的事我很抱歉,只能用酒向你赔罪。”
说着,他转过酒杯朝谢淮安示意了一下,仰头喝下。
“秦先生不必道歉,就像你说的我们立场不同,各自为了师门罢了,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认梅叔为师?”
秦宴没想到圆妞可以心平气和到这种地步,毕竟梅叔对季阿羡造成太大的伤害,生前欺瞒,死后拘着她的魂魄不放,投饲她为己所用,桩桩件件都不可饶恕。
“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认他做干爹的,对外叫师父。”
圆妞没有被惊讶到,反问,“那你知道他做的那些好事吗?”
她加重了“好”字,意在提醒他,梅叔是个恶贯满盈的人间恶魔,她没打算轻易原谅。
“那又怎样?”秦宴自嘲讪笑,“我从小跟着他,什么样的悲剧没见过,善恶的感知心早就麻木了,对我来说,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得到他的肯定,完成他的任务。”
在场的人都是心惊。
当有人告诉你,他没有对善恶的感知心了,你会去想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圆妞自然而然想到她在墓地以及老宅地下看到的一切,常年跟活死人打交道,甚至动用残忍血腥的秘术把好端端的人变成听话的活死人,确实不是有良知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那么,你是来求我放过你师父的,对吧?”
秦宴闻言,喉结微动,“条件随你开,只要放他一条命。”
“那不就是放虎归山吗?”只要一想到把人间恶魔放出去,就会有更多人遭殃,她就不可能答应,“你觉得我会答应?”
“所以,你要什么,财富,权势,或者我的命,都可以。”他语气轻巧,好像那些凡人汲汲营营忙碌一生去追求的东西,在他那里不值一提。
圆妞怒意上涌,“为了一个大魔头,你确定要甘心做到这份上,值得吗?”
值得吗?秦宴想笑,他可没资格权衡值不值得的问题。
“如果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你会放了他吗?”他来时的戏谑早已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执拗。
若有一丝希望,他通通会答应。
他甚至能从圆妞心软的神情里判断出一丝的希望。
就在他打算下跪时,圆妞亲手把希望扑灭。
她的眼里同时怀着执拗,“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与其放你师父出来,不如我先把你的病治一治。”
秦宴片刻回不过神来。
他在想,他来求她,为什么她要给自己治病。
索性圆妞是雷厉风行的,在等秦宴拒绝前,她掏出一张空白符纸,点沾加持了心头血的咒术,隔空画了一道繁复精美的符,往他脑门上一贴。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再见时,依然让青木叹为观止,他有种想要跪地膜拜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