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马车内,张居正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林凡这话,当即睁目朝林凡看来。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神情古井不波。
浑然没有因为林凡的话语而出现丝毫的变化。
此刻的他,淡定从容的犹如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而林凡,也没有立即回答张居正的疑问,他一反常态,用一种带着讥讽的口吻,冷笑开口道:
“也是,张首辅如今一朝得势,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毕竟,先是严嵩,后是高拱,这些年趴下来,张首辅也的确是受了不少委屈。”
“能够像如今这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与宦官沉疴勾连,牢牢把持国政,挟天子以令天下,把偌大的大明江山,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真是好不快哉!”
“混账!你究竟是何人派来?可是高拱那厮!”
张居正当场暴怒,双目圆睁,一朝宰相久居高位的气势轰然,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朝着林凡压来!
滔天的威压下,林凡犹如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会倾覆,然而他却咬牙死死地站定,并且再次开口嘲弄道:
“张居正啊张居正,亏得你爷爷还给你取名白圭!”
“若是他知道你如今醉卧龙塌,与当今太后行那苟且之事,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
“不过,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此等齐人之福,倒也不是令师徐阶那等当了一辈子乌龟王八之人可以享受到的,不是吗?”
林凡的话每落下一句,张居正的面色就赤红一分,听到最后的时候,更是整个人已经都被气得须发皆竖。
他颤抖的抬起手,气不顺的指着林凡呵斥道:
“你你你,一派胡言!一派……咳咳!”
张居正是如此的激动,并且说到最后还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双目充血,满面酱红,气喘如鼓风的样子,让人甚至一度以为他要生生咳死在这里似的。
“林凡怎么这样啊,他不是一直以来都有礼有节的么?为什么这一次,面对张居正,他要说这么重的话。”
“可不是么?听听这话说得,太虐了啊,这是要把后世所有的脏水,一口气全泼在张居正的身上吗?”
“张居正也太可怜了啊,他身体都已经这样了,我真怕他被林凡活活给气死在车上。”
“你们把张居正也想的太懦弱了,他可是明朝第一宰相,怎么会被区区污言击垮,类似的风言风语,难道他活着的时候听得还少吗?”
“说得对,他为了推行变法,可是几乎把所有的权贵都得罪了一遍,如果这点言语就能把他击垮,那他就不是张居正了。”
“但这言辞也太犀利了啊,几乎针针见血,连张居正的老师都骂进去了啊,还睡太后,挟天子以令天下,这已经跟反贼无异了啊。”
“谁说不是呢,这骂的也太狠了点,这是在张居正的伤口上剌刀子啊。”
观众们纷纷为张居正鸣不平,可是画面中的林凡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反而依旧目光灼灼,带着审问,直视张居正,沉声低喝道:
“你以为,你忍辱负重,为天下,为大明国祚,付出的这些会有回报吗?”
“不,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一死,你这十年的努力就将化为泡影!”
“不但大明国祚只余五十载,就连你的后人,也是死的死,发配的发配!”
张居正浑身一震,咳声顿止,他双目略微失神,喃喃的开口道:“不……这不可能……不会的,我大明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又岂会只余下五十载国祚,我的后人……”
“不信?”林凡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握住张居正手臂,随后面色冷峻的开口道:
“张首辅不信,那我带你亲眼去看一看!”
话音落下,林凡直接开启与圣携行!
左手一抬,周围时间流速开始加快。
可是,没过多久,林凡便眉头一皱,左手触电般僵在了半空,目光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前方某处。
此时,他与张居正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张居正的宅邸。
而在他的正前方,另一个面色蜡黄,双目低垂的张居正。
正在指挥一干家丁,把一箱又一箱的珠宝和白银,从门外往屋内搬运。
在他身旁,站着一名青年,此时正言之凿凿的在那进行着劝说:
“爹!你可不能糊涂啊!”
“你一生为官清明,为何要在此时大肆敛财?”
“如此作为,岂不是要毁了你一世的英名?”
张居正没有理会,只是用无比虚弱的口吻,轻声的叮嘱道:
“我安放银钱的几处地点,你可有记下?”
“爹!这钱我们不能要啊!这全都是祸害啊!”青年红着脸低吼道。
张居正两眼一眯,平静的再次道:“可有记下?”
青年双拳紧握,嘴唇抿紧,脸上露出不甘之色,可最终却还是咬牙点头道:
“孩儿记下了。”
张居正满意的点了点头,望向青年的眼中,露出一抹歉疚:
“记下就好……记下就好……陪为父在这院子里面再逛逛吧,为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青年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的道:“是……”
这一幕,看上去像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可林凡却面色铁青的转头看向张居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质问道:
“张首辅!你可真是好深的算计!好大的魄力!”
“你为了给万历铺路!为了给这大明王朝续命!”
“竟是连自己的身后名,和亲身骨肉,都可以抛弃!”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张居正闻言,死死的握紧了双拳,他同样在看着那名青年,眼含泪花,啜泣的道:
“敬修,为父,对不住你啊……”
屏幕前,无数人看得一脸懵圈:
“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带他去看死后的事情的吗?怎么停在这里了?”
“是啊,林凡又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谁能出来解释一下子?”
“这一期节目我真是看不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居正的事迹我在网上也查过了,但现在的这一幕,又是什么个情况?”
“!我去!”
“我去!我头皮麻了!”
“这这这!林凡说的这要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能不能说点我们能听懂啊?”
“还没看明白吗?张居正这是故意在贪污啊!还记得林凡的开场白吗?说张居正逃不脱贪污这一条罪状?那我如果现在告诉你,张居正的贪污,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呢?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后,皇帝能有抄家的借口!而且这件事他早就在准备了!所以,他才会在看到大儿子的时候,哽咽的说出那句,为父,对不住你!”
“嘶!我去!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张居正这牺牲也太大了啊!”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难不成维护一下自己的身后名,不好吗?他就不怕自己死后被钉在耻辱柱上吗?”
“我忽然可以理解林凡为什么这么气愤了,张居正之所以要这么做全都是为了那个小皇帝啊!他分明就是要让人在他死后故意弹劾他,再让小皇帝来抄他的家并以此立威,然后好彻底坐稳帝位啊!”
“可那个小皇帝,不是极度厌恶他吗?他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何止是厌恶,万历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张居正这一腔热忱,最后,全都喂了狗,这,才是真正让人闹心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