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声说：“其实，我曾经也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什么？”姜小白有点震惊。

    “我14岁那年，我的爷爷得了肺癌。他也跟我们说，让我们放他走，他说他过得很痛苦。

    那时候我不理解，我也认为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有0.01的机会，也要坚持下去。

    我们能请到最顶尖的医疗团队，能用上最顶级的设备，可以住最豪华的病房，但是这样并没有减轻病痛对爷爷的折磨。

    我亲眼看着爷爷吃了吐，然后又被逼着吃各种各样的营养品，吃完了又吐，一天比一天消瘦。

    有一天，爷爷悄悄的跟我说，他想吃剁椒鱼头，他还想喝酒。

    问我能不能偷偷去给他买来。

    我说不行，这些对身体不好。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爷爷当时难过又失落的表情。

    直到后来，他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每天都靠挂营养液吊着一口气。

    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说，不管要花多少钱，只要爷爷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

    我们都以为，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最后，爷爷自杀了。

    我们谁都没有放弃他，但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

    后来我们一家人回想起来，如果那天同意让他吃剁椒鱼头，让他高高兴兴的喝酒就好了。

    也不至于，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过得那么痛苦。”

    姜小白静静地听着许颂声的讲述，心中泛起阵阵波澜。有震惊，有难过，也有沉思。

    沉默了许久，姜小白缓缓开口道：“你也不要自责，爷爷心里肯定明白，你们是舍不得他。他不会怪你们的。”

    许颂声接着说：“你也是。有些事情，不管怎么选择，都是没有对错之分的。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要责备自己。任何决定，都是你衡量过后，做出的最好的选择。没有人知道，究竟哪一种结果更好。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姜小白抬起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勇敢的去面对，而不是陷入慌张的情绪当中。

    情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她在电话里跟许颂声说：“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通话结束后，姜小白回到了病房。

    她轻轻的走的了李娴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

    李娴微微侧过头，看着姜小白。

    “你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姜小白内心一片酸楚。

    她说：“等晚上爸爸开车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李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回家好。”

    姜小白深深的看着李娴。

    也许，她不应该自私的坚持自己的想法，此时此刻，她只想拼尽全力的去对李娴好。

    时间到了晚上。

    景阳镇。

    姜家小院。

    姜小白自从12岁那年，被爸妈接到了 A市，就很少回来这个地方了。

    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

    离开景阳镇那天。

    隔壁家的陈大娘，调笑的跟姜小白说：“你爸妈接你去城里享福啰。”

    她当时也天真的把这句话当了真。

    可是，去了A市以后的生活，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她常常怀念在景阳镇的生活。

    在这里，虽然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但是她却很自由很快乐。

    她在这里有很多玩伴，她们会一起去爬山爬树，一起玩过家家，一起去抓鱼抓螃蟹，去采花去摘野果子吃……

    但是到了A市以后，她有干不完的活，还有挨不完的骂。

    她与城市里的小孩格格不入，她在那里也交不到朋友。

    姜小白仔细的看着这个院子，这里的一切，还跟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姜小白，过来切菜。”

    李良娣的声音打断了姜小白的思绪。

    她应了一声，然后跟李良娣进了厨房。

    她们两个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左右，才准备好了所有的饭菜。

    所有菜都上齐后，姜小白去叫还在房间休息的李娴。

    她搀扶着李娴坐到了饭桌前。

    她的父亲姜振洪翘着二郎腿，端着一副一家之主的姿态。

    她的弟弟姜泽雨戴着耳机，眼睛一直盯着手机没有挪开过。

    这一大桌子的饭菜，都是姜小白和李娴一起张罗出来的。

    一家人围坐在圆桌旁。

    李娴感慨的说道：“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整整齐齐的聚在一起吃饭了。”

    姜振洪放下二郎腿，清了清嗓子，说道：“是啊，妈，您多注意身体，以后常聚。”

    姜泽雨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嘟囔道：“可以吃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李娴和蔼的笑道：“吃吧吃吧，大家一块儿吃。”

    李娴作为长辈，首先动了筷子，她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姜泽雨的碗里，又往姜小白的碗里也放了一块肉。

    长辈动了筷子，这场家宴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看似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宴，其实这一家人各怀心事，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这时候，李娴突然想起来问姜小白：“小白啊，上次你妈跟你说的那个老师，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姜小白微微一怔，手中的筷子顿了顿。

    她回答到：“我们只见过两次，他人很好，有礼貌也很有学问……”

    姜小白思考了一下，她知道这个问题不会这么简单。

    于是她又接着说道：“但是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多。”

    李良娣在旁边补充道：“都是熟人介绍的，难道人家还会害你不成？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件事也该定下来了。”

    姜振洪也在一旁附和着说道：“我和你妈当年，见过面就直接订婚了，三个月不到，你妈就嫁给了我。现在不过得好好的吗？你这个年纪，还不着急在想什么？”

    姜小白咬着嘴唇沉默着。

    她知道跟他们是说不通的，他们是长辈，不管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爸说她妈闪婚嫁给了他，到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但是姜小白并不这么认为。

    在她的记忆里，妈妈也过得很辛苦。

    爸爸只需要上班挣钱，回到家就有热好的饭菜，他像个大爷一样端着架子，从来不做家务，他觉得这都是女人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