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烂尾楼像是水泥的丛林,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楼盘的塔吊探照灯时不时晃过来一束光。
诛山像是一只又饥又渴的老猫,缓缓地走在黑暗的舞台上。
“你们躲不掉的,那天晚上,丁老四中了我的腐冥掌,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溃烂的要严重,就这股独属于我的杰作的腐臭气息,能帮助我随时都能锁定你们。”
丁诗书握了握玉箫,就要杀出去。
于寻风却死死抓住他的肩膀,示意他要按兵不动。
“怎么,真的决定要做老鼠了?想当年,洛家四大门人那是何等人物啊,哪个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于寻风、丁诗书、韩慕雨、顾淮烟,啧啧,正合那风翻书叶常交案,雨压炉烟不过帘之语,也都是一代豪杰啊,如今竟然都成了缩头乌龟!”
诛山的冷笑声就在柱子的后面,很明显,他已经捕捉到了两个人的位置。
他迟迟不出手,就是在享受着猫虐老鼠的快感!
于寻风轻轻拍了拍丁诗书的肩膀,突然绕柱侧翼杀出,时间算准了,正好远处的探照扫来,光芒射在了那个黑森森的巨大身影上。金光一闪,弹指铜鸣,一枚花钱如流星一般射向了诛山的脑门。
诛山被灯光晃得有些眼花,眯眼间,只觉得一道气流逼近,陡然抬手,在气流打中面门的一瞬间,将铜钱捏了住。
当然,代价是拇指上一枚闪着幽蓝色光芒的扳指被击碎了。
“可惜了我的一枚扳指,于寻风,你果然是四个里最狡诈的一个!”诛山将铜钱抓在手心用力一攥,就给抟成了一枚铜球。
“少废话,你狗一样跟着我,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只要你有本事取!”
于寻风从容不迫,亮出了杀猪刀。
“哈哈,这就是你隐居在云城这么多年,最拿得出手的兵器了?”
诛山嘲弄着,突然极速杀来。
两人目光阴沉,气势如虹,快拳、快腿、快刀,招招皆是直取要害,内气外化,留下一道道残影。
这诛山似人似鬼,几个交手下来,速度上就占据了优势。
身子一旋,纵扶摇腾挪而起,立时跳到于寻风身旁,伸手一抓,于寻风吃了一惊,躲闪不及,便伸手来格,却正中诛山下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于寻风那持刀之手就被当场折了骨腕。
“你休想全身而退!”
于寻风咬着牙关,忍着疼,将那坠落的杀猪刀脚尖一点,踢了出去,刀锋直抵诛山的小腹。
“速度太慢了,才二十年光阴,你已经老得像条狗了!”诛山嘲弄着,突然出手,直接抓住了刀刃。
那杀猪刀曾宰了上千头的猪,刀刃凌厉,却被诛山像是柴火棍一样攥在手里,直到卷刃。他凶狠的朝于寻风反丢了回来,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于寻风惊慌不已,虽然已经极力躲闪,可还是被杀猪刀反刺破了胳膊。
但殊不知,于寻风所有的搏斗,都可以算是佯攻。
在诛山最为得意的瞬间,丁诗书突然从侧翼杀出,玉箫横陈,力量倾泻而出。
扑哧一声,眼睁睁看着玉箫从诛山的脖子侧面插入,在另一面插出。
枯槁的丁诗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于寻风则满是激动地怒吼着:“诛山,你也有今天!”
可诛山却神色冷凝,突然一笑,大声道:“这就是你们两个制定的策略?二十年了,以为我还在修行的原地等着你们来杀我?呵呵,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虚形幻影!”
诛山怒吼一声,上衣震裂。
于寻风和丁诗书惊愕地发现,诛山的身体,就像是灰色的树根,肌肉和骨头一条一缕,清晰无比,却好像早就纤维化了,没有人的血色和温度,而脏腑之间,则更像是透明一般。丁诗书的玉箫虽然穿过了他的脖子,可也只是在那树皮一样的东西上钻了两个洞,没有流血,没有内力的外泄……
“你……你……”
“没错,我冥化了,我的肉身已经刀枪不惧!不要说你们,就算是洛尘还活着,也未必是我的对手!”诛山桀桀大笑,随意一掌拍出,就把丁诗书打翻了出去。
然后轻轻拔出玉笛,以迅雷之势,再次杀向于寻风。
他知道,丁诗书已经是废人一个,没有战斗力,杀了于寻风就等于结束了这场十余年的猫捉老鼠游戏。
可当他冲到了自己和于寻风之间的水泥柱前之时,于寻风突然笑了。
“我是打不过你,可我有脑子啊!”
轰!
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瞬间就摧毁了四根水泥柱子,三层烂尾楼的混凝土块倾泻而下。
于寻风被气流当场震飞了出去,撞在了水泥墙上,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可他顾不上全身的疼痛,在狼烟地洞的灰尘中,摸索到了丁诗书,背上他就往通道的另一个方向跑。
选择在这个地方面对诛山是他筹谋了好几天才决定的,他一遍遍的拿捏着时间,可千算万算,他还是没算定,诛山竟然已经修了虚形幻影。那如此一来,恐怕刚才的坍塌,还是要不了他的命啊。
两人冲下了楼梯,一辆皮卡车早就已经备在那里了。
满脸是血的丁诗书从于寻风后背上挣扎下来,指了指车斗道:“你去看看,我给少爷准备的礼物还在不在。”
于寻风点点头道:“快上车,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可没想到,于寻风正往车斗里张望,丁诗书却一步上了驾驶舱,直接锁死车门打火着车。
“丁老四,你要干什么!”于寻风顿觉不妙。
丁诗书低声喝道:“我开车去关外,走得越远越好。诛山能嗅到我身上的气味,那我就让他跟着我去关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离少爷远远的……你去燕城和少爷汇合,去参加七月半大会,让世人知道,洛家还有男丁活着呢……”
“老丁……”
“别废话了,我们吃洛家的饭,当年没为洛家而死,就已经够耻辱的了,多活二十年,我早就够本了。少爷……就交给你和老韩了!”
丁诗书狂踩油门,在一阵轰鸣声中冲向了国道。
于寻风老泪纵横,却连哽咽声都不能发出,悄然钻进了一旁的林子,疯狂往前跑。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他们都知道,恐怕,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