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思淼送回酒店的房间后,我跟着薇兰来到了她们的房间。
现在其实已经很晚了,但……她似乎还有话要和我讲。
站在窗边望着夜空的薇兰发出一声叹息。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们明天就应该回去了。”
“你要增加行程吗?”
她说这话,我只能想到这个。
她似乎……是想要用更多幸福的回忆,来冲淡思淼的悲伤。
“十六号有五山送火。”
什么东西?应该是某种活动吧……
如果这个活动……早两天举办就好了。
“十八号是柳姨的忌日。”
这个日子离柳姨的忌日太近了,思淼高兴不起来。
“我知道,每年我都有陪他去扫墓。”
薇兰说到这里时,看了我一眼。
我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了。
离开的人……永远都不能回来了,所以,她希望思淼能不要过多的去留恋……已经离开了的人。
但……我不认可这样的想法。
“薇兰,和母亲的回忆……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如果不经常去想……真的会忘记的。”
我们不应该因为痛苦,就不刻意去忘记那些离开的人。
这是绝对……错误的做法。
“忘记了……不好吗?”
我跟薇兰对上了视线,我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肯服输。
母亲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开口。
“那虽然是他的痛苦的根源,但……那也是他的幸福。”
痛苦和幸福……好像是能共存的?
薇兰听到母亲的话,歪着头看向母亲。
“他明显更痛苦,不是吗?”
对我来说,和母亲一起的回忆,是很珍贵的东西……
只是,不应该痛苦……大于幸福。
我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日子,刻意去遗忘,把自己当成孤儿。
这样……我心里会好受很多。
可,他的情况,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们并不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明显更痛苦……也不代表他一定更痛苦。”
我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房屋里再无声响。
薇兰静静地思考着,沉默笼罩了我们。
此时的我感到些许困倦袭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说实话,我有些困了。
但应该不是想睡觉,只是……不想再面对这些。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
对于薇兰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老实讲,我并不是特别在意。
无论是增加新的行程安排,还是维持原状,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思淼来说,也是好坏参半。
我也不知道?
那些让他产生痛苦的回忆,到底有没有保留的必要?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东西很重要。
看着时间来到五十,薇兰依然还在沉默。
于是,我忍不住开口向她提议道。
“把决定权交给思淼好了。”
她一直在让我选择,现在,也该让思淼选择了……
薇兰摇了摇头。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如果把决定权交给思淼,我们的这趟樱花之行……就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他不会增加旅程,因为……他不会想要打破薇兰原定的计划。
和我不同,她们的每一天都是计划好的,打破了一天的计划,后面……基本上都要发生一些细小的变化。
我点了点头,回应道。
“他太容易委屈自己了。”
母亲再一次插话。
“就算这样,我们也该尊重他的决定。”
母亲说得很对,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因为……他很敏感,行程一旦变更,他就会知道是为了谁。
薇兰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最后的思考。
片刻之后,她转头望向我。
“我去看下思淼醒了没有,然后……再考虑下。你困了的话,可以先在这里睡下。”
我倒也没有这么困。
就像大炮经常上课睡觉一样,这并不完全是因为困,还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面对那些听不懂的知识。
不过,她还没放过自己吗?这些事,本来就不应该由她来烦恼。
我轻轻地将房卡抛向薇兰后,整个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默默地站立着。
此刻的氛围着实有些怪异,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说实话,现在这个时间,我俩就这样面对面地杵在这里,挺尴尬的。
沉默片刻后,我率先打破僵局,轻声说道。
“母亲,你应该也困了吧,我去一楼的大厅找个地方坐会好了。”
说着,我向着房间外走去。
还没等我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母亲那略显疲惫的声音。
“困了……就在这睡会吧。”
我摇了摇头,背对着母亲,摆了摆手,离开了房间。
虽然有些困,但我就算躺在了床上,应该也睡不着。
在心里想着特别多事情的时候,就……很容易失眠。
走出房间,不知为何,我变得更加心烦意乱。
果然,深夜真的很容易抑郁。
我心不在焉地走在走廊上,抬起头,突然在正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玲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慵懒地斜靠着走廊的墙壁,看上去……似乎已经困倦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睡着……而瘫倒在地。
“玲姐,困了……就早点回去睡觉吧。”
听到我的声音,玲姐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目光急切地望向我,关切地问道。
“你母亲怎么样啦?好点儿了吗?”
嗯?
我有些疑惑,母亲……应该什么事都没有吧?
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玲姐接着说道。
“这个,之前在祭典……”
我明白了,她大概是看到了母亲哭泣时的样子。
她那个时候就在我们周围不远吗?
祭典上的人太多了,我完全都没有看见她。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打断她道。
“其实啊,本来就没什么事,现在……估计早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总之,不太好说。
这样想着,我轻轻地摆了摆手,表示让她不必过于担心。
玲姐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她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臂,眼神里满是担忧,再次确认道。
“真的好了吗?”
面对她如此执着的追问,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
“嗯,真的已经没事了。”
她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我不禁陷入沉默。
她……未免有点太在乎母亲了?
母亲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我和她之间……只是有着太多无法言说的委屈了。
这些深埋心底的委屈,若是贸然说出口,极有可能……会令对方感到无比痛苦。
这点,不管是对于母亲,还是对我来说……都是这样。
因此,这份委屈,
只能由时间去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