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事情，我五点才回到家里。
这个时间比我预计的四点一十，还晚了将近五十分钟。
如果我没有打车的话，这个时间可能还会更晚一些。
“回来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思淼轻声问道。
“嗯。”
我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候。
薇兰走过来，没好气地责怪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都快要饿扁了！”
她的态度有些恶劣，似乎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为此，我做出了判断。
“你是巨婴吗？饿了不会自己点外卖啊！”
说罢，我便将手中的行李箱和书包放在一旁，转身走进了厨房。
说实话，我的态度不应该这么恶劣，但这样的态度是她所需要的。
因为我们平日里就是这种相处模式，谁也看不惯谁。
薇兰并不希望思淼知道她插手我和母亲的事，所以，她现在的态度多半也是伪装。
在这样的伪装下，我很难知道她到底消气没有。
我叹了口气，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思淼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有些低落，跟着我进了厨房，开口道。
“你不用管她的，先休息会好了，或者我们出去吃也行。”
“没事，不就是做个饭嘛。”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着伸手把思淼往外推去。
“你快出去等着吧。”
我没那么脆弱，这点事还不足以让我饭都做不好。
不过，我心情也确实不好，因为今天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事情倒也没有糟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一些难得的机会，让自己在前进的道路上稍稍后退了一小步而已。
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不想让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
于是，我们怀着不同的心思，相安无事的吃完了这一顿饭。
因为学校里有薇兰的眼线，所以思淼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
这样一来，他可能会变得更加反感林芮。
但出于种种原因，他不能在我面前表达出对林芮的厌恶。
不，是他不能表现出对我喜欢林芮这件事的厌恶。
他本身可能并不反感林芮，因为林芮说过，思淼很温柔。
思淼可能也考虑了很多东西，这样复杂的情感，我可能无法理解，因为我不是他。
“我吃完了，我去弹会琴。”
“我陪你。”
思淼与薇兰刚进书房，我就收到了薇兰的消息：你先出门，一个小时后，我家见。
我收拾好碗筷后，推开了书房的门。
“我出去散会步，可能会晚点回来。”
我向思淼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家。
我并没有直接前往薇兰家，因为直接前往的话，微信步数可能会引起思淼怀疑。
既然薇兰这么用心瞒着思淼，我也不能拖后腿。
我在小区外沿着马路跑了会，才找了个地方绕回薇兰家。
然而，我刚到薇兰家没多久，薇兰就回来了。
我有些疑惑，为了不引起思淼怀疑，她不应该这么早回来啊？
于是问道：“这才半个小时，你怎么就回来了？”
“思淼说他想一个人待会，然后我就回来了。”
说着，薇兰叹了口气，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责怪我不该影响了她的心情。
思淼可能有很多想说的东西，他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有些话，说出来只会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但只字不提的话，他心里也憋着难受。
“你有空可以告诉思淼，有什么都应该说的，即使我会不高兴，我也会很快忘掉。”
薇兰闻言，不禁莞尔一笑，随即款款走到沙发前坐下，轻启朱唇，回应道。
“那样的话，他就算是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吧……不过，我会告诉他的。”
这种笑应该是嘲笑吧，但她下午生的气，好像真的消了？
看她心情还算不错，我稍稍沉默片刻，继而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蓦地开口说道。
“下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薇兰微微抬起双眸，凝视着我，神色严肃，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我们陷入了沉默，我唯一可以看出的是她此刻并不生气，但这也让我更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端正态度，等着她开口。
“你知道我下午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吗？你这样确定爱之后就开始无所谓的态度，真的很对不起你的母亲！”
我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但重来一次，我还会如此选择。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认为我的态度对不起我的母亲？
我承认，我今天做出的事有点过分，浪费了薇兰的时间。
但说起母亲，我对她没有一点亏欠。
“你似乎有些不服？”
“没有，今天完全是我的错，想让我怎么道歉都行。”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因为我无法理解她生气的点？
薇兰闭上眼，摇了摇头，露出一阵苦笑。
“我已经基本摸清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了。她很简单，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所以，她也不会懂得如何去爱。她三十六年的人生里，好像就干了一件事。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所以，你不能光指望着她去爱你，你也要去回报她的爱才行。下次见面的时候，主动的给她一个拥抱吧，她可能比你更缺爱。”
薇兰睁开眼说出了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我好像很少设身处地的去考虑她的处境。
我或许是有些自私了。
我一直认为，她有很多把我拉扯大的办法。
毕竟，我小时候每年的压岁钱都能拿到几百万，她没理由一分没有。
在不缺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连个小孩都养不起？
但我忘了，她或许跟我一样，有着同样的骄傲。
离开爷爷的时候，我将所有钱存在了一张银行卡里，放在书房。离开父亲的时候，我将他给的钱如数放在了客厅上的茶几。
所以，在思淼没有回来的时候，我才会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
她很骄傲，而且没人喜欢她，这注定了她，养不好我。
我是世家繁荣的利剑，她是世家维系的花瓶，这样想来，我们还真是一对苦命的母子。
“我明白了。下次见面，我会主动给她一个拥抱的。”
薇兰点了点头，对我做出了送客的手势，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再和我多说了。
从薇兰家离开，我绕了一大圈，然后回到了家。
“今天晚上，去哪坐了会？”
在我走进客厅后，思淼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没有，就到处转了转。”
“你说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人眼睛。”
他的语气很温柔，却让我觉得后背发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毛病，但他说有，应该就是有。
人往往因为看不到自己，从而不了解真实的自己，所以就有了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这句话。
我没有对手，所以，他或许就是最了解我的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经常说谎吗？”
他微微眯起双眼，仿佛在回忆过往种种，然后缓缓开口。
“从小到大，你都喜欢勉强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你总会低着头，避免和人对视，搞得我们最初还以为你没有信心。”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反问道。
“这样啊，那万一我是真的没有信心怎么办？”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回应道。
“没有信心的事，你根本不会去做。”
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着我对他观点的不完全认同。
我现在正在做一件没有信心的事，不对，是两件没有信心的事。
我叹了口气。
“没有信心的事，我也是会做的。”
“我……不想……看到……你输，也不想……看到……你……做这样的事。”
他不知怎么，突然就哭了。
我无法去看这样的思淼，即使我已经移开了视线，仍能通过他颤抖到快要哽咽的声音，听出他的悲伤。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悲伤，不，我或许知道。
“只有做到我没信心的事，我才会快乐。”
这句话，我或许是对自己讲的。以前的我，从来不敢触碰做不到的事，所以到后来才会那么痛苦。
“所以，你应该支持我。”
听见思淼不再说话，我强行笑了出来。我真的很希望他能被我说服，从而不再给我添乱。
“好好想想吧。”
说着，我便准备回到房间。
突然，思淼在我身后大声喊道：“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
我停在了原地笑了出来，他说了一句废话。
“嗯，我知道。”
对于这点，我从不怀疑。
“我知道薇兰帮助你和母亲和好的事，但是我装作不知道。这样，她才会害怕把事情搞砸，从而拼尽全力地去做。”
听到这里，我的身体瞬间僵住，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无法挪动脚步，甚至连回过头去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我下意识地清了清自己那略显干涩的喉咙，张开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如鲠在喉，最终还是硬生生把它咽了回去。
我叹了口气，只能告诫道。
“别学薇兰这些垃圾手段，不适合你。”
“我没有学，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做而已。”
这句话，就像是从薇兰口中讲出来的一样。只有她，才会用这种想法减轻罪恶感。
算了，她们两口子就互相亏欠吧。
想到此处，我不禁摇了摇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怎么发现的？”
“薇兰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我看。除非，她心怀愧疚。所以，只要稍稍加以引导，让话题朝着那个方向发展，自然而然就能知晓我想知道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或许，薇兰也就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这样。
毕竟，我见到的薇兰几乎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人。
大多数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抓紧时间休息吧。你明天还要早起。”
“好，晚安。”
身后传来他低沉而温柔的道别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嗯，晚安。”
我应了一声，然后朝卧室走去。
薇兰或许不了解，就像我骗不过思淼一样，她也骗不过思淼。
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经出卖了自己。如果连在意的人都读不懂，那这份爱也着实有点敷衍。
不对，我好像错了。从一开始就收到错误信息也有可能导致误判，薇兰可能并不知道思淼什么都知道。
毕竟，在她看来，思淼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我的身上。
当然，在此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太阳一直在幕后，所以人们在很久以后，才知道月亮不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