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终于看透了她
作者:救救小羊   长街宴最新章节     
    符泠后退半步,沉吟片刻道:“我对公子并无男女之情,今日之事,还请公子留在心里,往后莫要再提。”

    卫词见听了,半晌没有答话,只是怔怔看着她,眸中神采像被摔碎的琉璃,顿时熄了。

    良久,他嘴唇翕动了一下,试图挽留:“这并不是玩笑话,姑娘若愿意和离……”

    符泠眉眼微敛,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既已嫁入将军府,便再无——”

    话还没说完,蓦地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好啊你小子!”

    说时迟那时快,杨月开一鞭打在卫词见身前,这一鞭极重,地上瓷砖倏地崩出裂缝,生生将他们二人的距离分开。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凭什么怂恿世子妃和离改嫁?”杨月开义愤填膺,朝卫词见骂道。

    见此情此景,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符泠心中浮起,她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向杨月开身后望去。

    不远处阶梯之上,萧承佑长身玉立,正冷眼睨着她。

    湖风徐徐透过窗棂袭来,将他衣袂吹得翻飞如波涛,可他的眸中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沉。

    视线骤然撞上,惊觉其下暗流涌动,仿佛蛰伏在暗处的野兽蓦然伸出利爪,他只是静默地站着,便令符泠脊背生寒。

    方才混乱之中无心观察四周,不知萧承佑已在此处多久了,她和卫词见的对话又有多少落入他耳中。

    只是瞬间的不安,符泠很快调整好心情——

    即便萧承佑听到又如何,左右她问心无愧,更何况他并非沈昭,逢场作戏而已,何必在意。

    符泠快步下了楼,四处环视一番,好在望月楼偏僻,四周无人。

    杨月开和卫词见争执的声音远了,符泠走到萧承佑跟前,扬起盈盈笑意:“夫君怎么来了?”

    萧承佑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低敛的眉眼陷进阴影里,神情莫测。

    方才卫词见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字字如同重锤落在他心中,余震的钝痛仍在他心底蔓延。

    他安静地看着符泠娇俏的笑意,浑身的血液尽数往头脑里涌去,他清楚符泠有过一瞬间的犹疑,他不敢去想,若杨月开没有打断卫词见的挽留,符泠是否会被他开出的条件所吸引,她那样聪明的人,岂会不择木而栖?

    见萧承佑沉默,符泠咬了下唇,转移话题道:“我到底是客人,离席这样久也不好。”

    说罢,她便转身要回宴席上去。

    然而方走了两步,她的手却忽然被萧承佑紧紧握住,霎时间那股力几乎要将她的骨骼捏碎。

    “做什么?”符泠眸中因疼痛霎时泛起泪花,她有些不耐地扭过头,呵斥道,“今日之事是那卫公子一厢情愿,你何必与我置气?”

    萧承佑握着她的手顿时卸了力,却没有松开。

    “随我来。”他俯身低语,并没给符泠选择的机会,几乎有些失态地拉着她,一路绕过后院湖边走出丞相府。

    他心中憋着一股无名之火,步子也迈得大些,符泠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上了马车,萧承佑才将她放开。

    萧承佑素来行事持重,蓦然如此行径,不禁令符泠心中有些惶惶。

    “夫君有所不知,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正要辩解,却听萧承佑打断道,“我将你母亲送去京城最好的药铺了。”

    他已然冷静下来,头脑中只剩下情绪烧灼后淡淡的余烬,安然垂眸看着符泠扑闪的睫羽。

    符泠骤然被拉扯进马车,如扑入花丛的蝴蝶,整个人轻飘飘跌进他的怀里,她身上幽然的香气弥散在狭小的空间内,令他脑海中忍不住泛起一阵微醺的迷醉,几乎不受控制地向她倾俯下身,本能地想要攫取更多。

    “……谢夫君?”

    符泠被这骤然转变的话题惹得有些茫然,思索了片刻,才瞪大了眼,急匆匆问道:“我母亲不是送去洪堂药铺吗,怎地换了地方?”

    “我认识些京中名医,本想着时辰还早,顺便带郑夫人瞧看一眼。”

    萧承佑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谁知竟检出,郑夫人体内有余毒,已然不浅……”

    他话语渐渐放轻,眸光安抚似地打量着符泠的眉眼。

    符泠显然慌急起来,可听闻讯息的瞬间,刹那的松懈还是落入了他眼底。

    “你早知此事?”他眉心蒙了层雾霭,不等符泠回答,便追问道,“这奇毒连京畿最有名的医者都束手无策,你准备怎么解?”

    念起符泠嫁入将军府后的举动,萧承佑心中一沉,过去使他困惑的事件轮廓在他心中恍然变得清晰。

    “你嫁入将军府、往日故意同我亲近……是否与此事有关?”

    在符泠未对他身份存疑之时,她便口口声声是情根深种、蓄意引诱,可得知沈昭身死之后,却无半点伤神之色,反倒行事比往日愈乖张起来,不禁令他存疑,一桩桩事如珠串一般在他心中连接起来。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的心究竟属于谁……

    亦或是,符泠到底有没有心?

    见萧承佑猜出,符泠便也不装了,心中略叹口气,坦白道:“确实有关。”

    “宁夫人妒忌我母亲,曾给她下了一种西域奇毒,中毒者……药石罔医。”只是陈述详情,却令符泠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我师从许神医,这些年母亲靠师傅的妙手吊着一口气,但也只是拖延,仍撑不了多久。”

    “若要解我母亲身上的毒,世间唯有千金草这一奇珍方可挽回,”说到此处,符泠不禁激动起来,“这千金草我眼睁睁看着便在将军府的库房之中,可此物乃先皇后亲赐予老夫人,若无她准许,我也……”

    漫长的沉默回荡在马车厢中,萧承佑心道果然。

    他注视着符泠微红的眼眶,耳畔回荡着她尽力压抑的轻浅的啜泣声,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攥住。

    她是那样狡猾,仿佛风筝随时脱手而飞,又那般简单,像单薄的纸张一触即碎。

    这一瞬间,萧承佑惊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符泠,走入过她的世界,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如飓风一般在他近乎荒芜的心原席卷开来。

    过去符泠的那些虚与委蛇、在他面前薄得如透明纱帘般被遮掩的往事被骤然揭开。

    他的面前,只剩下符泠漾着澄澈光晕的,如破碎波撷般的淡灰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