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桥头这片地域，土生土长的居民数量很多。

    众人依傍着夏分河而居，悠悠数百载岁月里，彼此间既有频繁的往来互动，也不乏因利益纠葛而产生的冲突摩擦，甚至在生活层面也存在着相互攀比的现象。

    虽说追根溯源，300 年前大家本是同宗同源，但时过境迁，如今各自立场有别，界限也随之清晰分明。

    外界皆传圣夏之地民风野蛮，新夏之处则富裕繁荣，可实际上，大河分隔两岸，究竟谁的生活优渥，谁的日子困窘，唯有当事人自己心中最为明了。

    河边的老城区，居住于此的皆是世居百年的老住户。

    赵休依照瘦虎的指引，一路寻来，最终抵达一座平房之前。

    哑虎这年轻人天性冷淡，把赵带到了巷子口就走了。

    此地乃是普通百姓的聚居区域，其间有每日奔波于职场之人，有苦心经营生意的商贾，亦有辛勤耕种土地的农人。

    两米来宽的巷子，地面铺设着青石，有七八岁的孩子，三五成群的聚在巷子里，有的玩游戏有的追逐打闹。

    除了赵休往来穿梭的皆是邻里乡亲。偶尔可见一些敞开院门的人家，屋内装潢精美别致，毫无陈旧破败之感。

    生活的气息很足，很难想象，瘦虎和何雄男说的刘胡子就住在这里，都说这种做身份的，不论黑白手眼通天。

    刘胡子的住所是一座水泥构造的平房。

    门口，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专注于手中之事，只见他低头研磨着一把菜刀。

    这少年生得肤色略黑，身着一件简洁的白 t 恤，眉毛颇为粗浓。

    其神情专注，手中动作不停，长条状的磨刀石蘸着水，他一手稳稳按住刀尖，一手紧握刀柄，菜刀在磨刀石上来回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原本略显黯淡无光的刀刃渐渐焕发出明亮锐利的光泽。

    赵休静静地凝视着他，片刻之后，那浓眉少年方抬起头来望向赵休，只是静静地瞧着，并不言语，一双乌黑的眼眸中透着些许木讷。

    赵休见状，率先开口：“是瘦虎哥介绍来的，我来找刘胡子。”

    木讷少年听闻，默默将磨刀石收入口袋，又将菜刀置于水中轻轻涮洗了几下。

    不多时，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顺着赵休来时的道路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口中欢快地叫嚷着：“是哑巴虎带来的嘞！”

    这孩童天真烂漫，毫无怯生之意，凑到木讷少年身旁低声嘀咕了一句后，便径直伸出小手。

    赵休恍然，巷子里打闹的那群娃娃。感情哑虎指了位置赵休就已经在刘胡子的视野里了。

    磨菜刀的木讷少年却并未理会孩童，反倒朝着赵休伸出了手。

    赵休略作思索，从口袋中掏出钱，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木讷少年接过百元钞票，旋即从口袋里翻找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递给那七八岁的孩子。

    “黑池，待这生意做成了，再给我 80 嘞！”七八岁的孩子又好奇地瞧了一眼赵休，随后赵休便顺着巷子口的方向快步向外走去。

    这个磨刀的青年叫黑池。

    瞧这情形，这些小鬼头大概便是刘胡子安插于此的眼线耳目了。

    “跟我来。”木讷青年黑池拿着菜刀，用刀柄敲着口袋里的磨刀石，发出铛铛的声响。

    赵休跟着黑池进了院子，二人穿过平房，又登上二楼。

    三五个青年停下手中整理资料和照片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赵休。

    “刘胡子呢？”赵休皱起眉头，他发现这里的人都太过年轻，而且他们所做的工作看起来只是整理资料，可办理身份这种事绝非如此简单。

    “我们有三不做，杀过人的不做，来历不明的不做，要杀人的也不做，你要是以上三种，现在走还来得及。”

    此时的黑池全然没了先前老实憨厚的模样，他用菜刀切下一块熟牛肉塞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意思是他们也不想惹上麻烦。

    赵休略作思索，点头说道：“我叫赵休，来自下海市春风孤儿院，新夏人。别用官家系统查，在网上搜就行。”

    赵休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青年依言在网上查找赵休的资料。

    几分钟后，负责查电脑的青年点了点头。

    “偷过一次东西，其他没问题。”

    看来这群人已在网上掌握了赵休的生活轨迹，正如他们所顾虑的，杀人和有杀人意图的都不符合要求，赵休身世清白，符合条件。

    黑池盯着电脑上的资料看了许久，眉头紧皱。“你这资料很干净，要换个身份吗？”

    赵休再次点头。

    黑池又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官家的人？”

    赵休摇头否认：“得罪了院长，他不想让我好过，这个盗窃前科就是他给安上的。

    我手上没人命，身世也清白，你们要是能做我就给钱，不行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黑池问得差不多了，他心里清楚，若是再追问下去，赵休恐怕就会另寻他处。

    毕竟，这种事讲究的是彼此默契，就算身份办成了，赵休也不会留下把柄。

    “你是瘦虎介绍来的，那就可以做。十万、五十万、一百万，你选一个。”

    黑池说完拿出三个本子。

    显然，这三个本子分别对应着三个价位的业务介绍。

    “有什么区别？”赵休看着三个黑皮本子，问道。

    “十万的给你一个打工证，在衫县不会有人找你麻烦，打工证有效期三年，三年后续办费用五万。”

    “五十万的话，在夏新系统里你会有一个合法身份，以后能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娶妻生子都不成问题。”

    “一百万，你就能彻底成为新夏人，不过要改名换姓。”

    按照黑池的解释，十万块的业务主要面向外国打工人，他们相当于花钱在夏新买一个打工通行证。

    等打工攒够钱后，要么回国，要么花五十万升级身份，重新做人。

    而一百万的业务则是冒名顶替他人身份，就像瘦虎介绍的那样，可能会挂靠在某个孤寡老人名下，成为其子女。

    赵休翻开一百万的本子，看到一张照片，上面写着：

    黄路，21 岁，新夏国，尤溪市……

    黑池看了一眼照片，点头说道：“这人年龄和你相仿，去年去沙漠徒步时失踪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老父亲。

    你代替他之后，在新夏市各处都能畅通无阻，经得起查验。”

    赵休问道：“定金多少？什么时候能拿到身份卡？”

    “没有定金，直接付一百万，身份卡一个星期就能到手。”黑池指着黄路的照片解释道，

    “你以为我们真的只是在跟你做生意吗？为了让这人的父亲配合你的身份，我们得给他一笔钱。

    要是我们把身份都搞定了，你却跑了，我收那点定金有什么用？”

    赵休理解，他再没有再多问。这种交易本就不正规，不存在绝对的信任。

    “明天这个时候，我带钱过来。”

    黑池微微点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