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蹦跳着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还不能,要先去一趟钱庄,然后再去府衙。”
她拉着高衍,快步向骡车走去:“边走边说!”
大管家虽然嘴上那样客套,但陆欢也不敢真让他等太久。
陆欢一把将高衍拉到自己身边,凑近他耳边说道:“王爷发话了,让府衙的人把外祖家的铺子全都还给我!”
“那我们不是应该直接去府衙吗?为什么要先去一趟钱庄呢?”
陆欢在心里冷哼一声。不急,这笔银子,她肯定会从罪魁祸首的身上讨回来。
她脸上的笑意不减,解释道:“当年我外祖家的案子,不管背后有什么内情,明面上都是抄家落罪了的。除非翻案,不然肯定不可能直接还给我,只能花钱赎回。
不过能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要知道,那些铺子可都是在燕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不亚于上次王妃赏给我的那个铺子呢!”
高衍忍不住握着陆欢的手,嘴巴蠕动着,却迟迟说不出一个字。他不知道怎么跟陆欢解释自己的发现。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压在心底,问起来时路上他们讨论的话题。
“你为何不同意我进燕京卫?”
之前陆欢沉浸在兴奋中,没注意到高衍的犹豫。这时听到他的问话,才止住笑意,瞪了他一眼:“我俩刚刚成亲,你就跑去卫所当兵,你……你难道要让我独守空房吗?
而且,婆母一定不会同意你进卫所的。就算你瞒着他们去了,到时候他们去衙门告你一个不孝之罪,只怕你的前程都会跟着葬送。”
是了,高衍小时候便是如此。私塾的先生曾夸他天资不错,是块读书的料子。但之后周氏再也没有让他去过私塾。
一直拖到他年满十三岁,高仲保要去燕京城的学堂,这才让他跟着一起去。但并不是让他去读书,而是去给高仲保当书童。
思及此,高衍的情绪明显变得有些低落。
陆欢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反对,他才这样难过,忙安慰道:“等明年开春、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决定,好吗?到时候你想进卫所,我也不拦着你!”
高衍不想陆欢为自己担心,捏了捏她的手,勉强撑起一抹笑容。
“我不是因为不能进卫所而不高兴。其实之前参加完民壮训练,那时教头就想让我跟着他进卫所,但被我拒绝了。”
他将心底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陆欢:“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聪明,她才不喜欢我。
等我长大一些,才明白:我越优秀,她就越不高兴。既然她不希望我抢了她儿子的风头,那我遵从便是。”
陆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高衍,只能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侧,用力环住他的腰,用这样无声的方式安慰他。
却没看到,头顶的男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骡车的车轮碾压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陆欢听着这样有规律的声音,抱着大暖炉,有些昏昏欲睡。
“欢儿!我们到了!”
陆欢猛然惊醒,正想站起身,却感觉腰间一紧。
她这才回想起来,睡着之前两人正在谈论的话题,顿时脸上有些烧得慌。
哪有人安慰别人,结果自己反倒先睡着了。
“那个……对不起啊,我早上起太早了,刚才……有些困。”
高衍为陆欢拢了拢斗篷,温柔说道:“快去吧,我在大厅里等你。”
“你不陪我进去吗?”
高衍的眼神中,有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复杂:“不了,我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陆欢的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慌乱,难道高衍发现什么了?不可能!她明明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她虚张声势地笑了两声,好像小孩子斗嘴一般,冲高衍挤了挤鼻子:“你不去就算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陆欢,高衍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
他慢慢踱步走进宝丰钱庄。
不像第一次进来时,看什么都稀奇。他老神在在地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宝丰钱庄的地下,密闭的空间中,陆欢的喘息声显得尤为明显。
丁管事客套道:“这天儿也不知道怎的,越来越冷了。天边都黑压压的,只怕这两日就要下雪了。”
“是啊,今年的冬菜前脚刚刚种下,后脚就下雪,还不知道能不能长成。”
丁管事好似并没有在意,又问道:“夫人今日是打算取东西吗?”
“是,也不是。”
“噢?那是为何?”
陆欢看向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意思不言而喻。
火光摇曳,照映在丁管事的笑脸上。在朦胧的光线中,他的牙显得尤为明显。
“这些丫鬟的生死都捏在钱庄的手中,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
“我打算去官府赎回几间店铺,带着金条去不太方便,所以我想同你换一批金票。”
丁管事心中瞬间雀跃起来,但声音依然沉稳:“没有问题!”
陆欢迟疑的地方,并不在这里。之前和邓雅交换的时候,她就特意让邓雅在金条上打上了前朝的钢印。
只是这批金条太新,陆欢担心,这么大的事,丁管事做不了主。
“丁管事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陆欢打开自己的库房,先进去检查了一番。见自己留下的暗记没有被人破坏,她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收起几个箱子,在底层铺满金条,上面再堆上各种杂物。
一切恢复原状,陆欢才推开门,放丁管事进来。
她打开最外侧的一只大木箱,在箱底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块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金条。
“这……这是,前朝的敲门砖!”
“不错!”
前朝末年,民不聊生。民间流行一则故事,正是关于金条的。
相传有一方豪商,想给自己谋个爵位,奔走无门,最后便是用这婴儿手臂、重达十两的金条,硬生生敲开了北院大王的府门。
故事的真假,不得而知,但这金条的别称倒是传扬开来。
丁管事觉得这金条沉甸甸的,别说那王府的侍卫心动,他自己也心动啊!
他更没预料到的是,这平平无奇的大木箱子里,藏有这样的好东西。难怪当初这个陆大小姐,选择租库房而不是开箱清点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问道:“您打算换多少金票?”
陆欢指着刚才动过手脚的四只大木箱子,说道:“这几口箱子里的,都起出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