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笑着笑着，便来到一家巷子里的大排档，张磊把其他人送到大排档旁边，自己才去附近找了个停车位。

    等张磊回到大排档，杨弟和周扬已经拉开架势，要继续喝起啤酒来。汤哲因为和杨弟不熟，并没有和他们掺和，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大家闹腾了一会儿，点了不少小吃和烤串，啤酒也报销掉不少，因为性格相投，相谈甚欢，一直坐到了凌晨两、三点。

    海东市深冬的夜，反而没有晚秋和初冬那么冷，老板在大排档里面还立了取暖器和炉子。几个大男人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宽大厚实的藤椅上，张磊和杨弟刚才还在闹腾，但这会儿杨弟已经在藤椅上打起呼噜。汤哲一直很安静，但张磊发现和他嬉闹斗嘴的杨弟没了回应，便逮住汤哲，和汤哲闲聊起来。他们东拉西扯地聊着聊着，发现其实两人才是有很多的共同点，都是在单位上班，都如出一辙地遵循着每天上班打卡、下班加班的规律作息。两人聊着工作、聊着生活、聊着家庭，发现彼此唯一不同的就是张磊还没有谈女朋友，而汤哲已经是一个小家庭的重要成员。

    周扬也仰躺在藤椅上，他听着汤哲和张磊的聊天，渐渐陷入沉思。是啊，这是多么不一样的一天啊，同时又是一辈子要经历的日子中，如此普通的一天。

    周扬感慨着，这些日子，周扬经历了很多过去怎么也想不到的经历，这些经历都是自己这四十年从未有过的。自己先是打破了原先按部就班的日子，小而幸福的家庭也随之支离破碎。然而当自己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绝路时，却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自己遇到了张靓，遇到了欧婧，遇到了很多很多以前也会遇到，但从未像现在一样充满跌宕起伏，快意恩仇，惬意温暖，坚定笃行。

    周扬静静地看着头顶上遮光板缝隙里清晰可见的点点繁星，突然有了一种无比宽广，无名辽远的心境，仿佛自己是来自那个遥远的太空，而那里隐藏着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周扬猛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有些清甜，也有些微凉，像小时候生病在家，父母给你端来的糖水凉白开。也像炎热的夏天，放学回家在路上，口干舌燥时妹妹在家切好的一丫凉瓜。

    周扬美美地望着天空，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与安逸。好像一只从未钻出泥土的虫子，好像一只从未感受天空的小鸟，他此时的心境谁也没法体会，任何美好事物也无法代替。

    “周哥，怎么了？”突然汤哲停下和张磊的闲聊，问道。

    “嗯？什么？什么怎么了？”周扬像一个刚从梦中被摇醒的孩子一样迷迷瞪瞪、懵懵懂懂的。

    “你……”汤哲指了指周扬的眼角，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好像是在告诉周扬，剩下的话让你自己去体会吧。

    “哦……哦……不知道怎么的，眼好像是飞进什么东西了，或者被风吹着了？”说完，周扬慌忙从藤椅上坐了起来，用两手的拇指背向外揩了揩两只眼睛，不再理会汤哲。

    汤哲心领神会地把视线转向别处，嘴里却说道：“周哥，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哦？有什么不一样？”周扬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看着汤哲。

    “说是说不上来，就是有些不一样了！也许以前是个不错的好医生，现在是个不错的好……领导吧！”

    “好医生我接受，好领导？你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也许是有些言过其实吧！但也差不多了！总之是有些不一样了！以前是职责所在，现在责任在肩，哎呀，你知道的我嘴笨，大概就这个意思吧！要不，咱们再喝一杯，再喝一杯咱们就走吧？”汤哲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不会表达了，身上的动作却和平常一样洒脱，干练。斜靠在藤椅上的身子突然又恢复了精神一般，一股精气神油然而生。

    杨弟和张磊也凑过来，四个人的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便各自一饮而尽。

    四个人喝完后，汤哲要去结账，周扬示意汤哲不用去了，自己已经结过。汤哲当即要和周扬去理论，周扬摆摆手说道：“哎，这又不是最后一次，小汤兄弟，你不要那么客气嘛！下次，下次还是这帮人，到时就你请了！”汤哲这才没有跟周扬辩论这个事儿。

    汤哲和张磊打车离开后，杨弟那两个守门青年也开车接到了杨弟和周扬，杨弟把周扬送回东御领海后，便不知所踪了。

    周扬回到家，看见书柜上女儿的照片才想起，明天女儿该回家了。周扬坐在沙发上，拿着女儿的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周扬再次醒来时，是被门外一阵钥匙开锁和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吵醒的。周扬正在奇怪是谁开动了自己门，正准备抬头看的时候门被打开了。站在眼前的正是自己的女儿婷婷。

    “婷婷，你怎么来了？”周扬没头没脑地问。

    “怎么？我不能来吗？”婷婷有些生气地反问道。

    “不是……可是……”周扬一时被婷婷的话怼得语塞。

    “不是什么？可是什么？”婷婷追问到，那副刁蛮任性的性格一点也没有变，只是个头和脸上的稚气还是没有变，让周扬有一种面对一个小大人，有些想笑，又很无语的感觉。

    “你是怎么来的？”周扬不想再掉进婷婷的语言漩涡里，便换了个语气问道。

    “靓靓姐姐送的呀！”婷婷也不再和周扬纠缠那个问题，有些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靓靓姐姐？哪个靓靓姐姐？”周扬这是在明知故问，因为他觉得婷婷叫张靓什么靓靓姐姐，这简直有些乱了辈分，乱得让人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条件反射似的冒出了这两个问。

    “哪个靓靓姐姐？您觉得是哪个靓靓姐姐？”

    “……”

    “等等！您先别跟我在这儿打岔，我问你，你屋里是不是藏人了？”婷婷煞有介事地推开周扬，探头探脑地朝屋里走，一间一间地查看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