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讪讪地想要抽回右手,却发现何老虽年龄大,但力气却不小,他的头隐晦地偏了偏。
“不用躲,我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几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那群老东西,哼。”
何老脖子处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鼻孔张得很大,随即双眉下压,朝着还蹲在灶火前的韩君屹和煦地招手。
很明显地能看到,何老在面对韩君屹时,眉宇间都极为柔缓。
不似对小辈的关切,更像是旧时相识的故人。
“走吧,直接去十三戒,先给你们疗伤。”
闻言,韩君屹立刻起身,站在还塞着柴火的灶台前犹豫了两秒。
锅中的水还未沸腾,只冒着些许的小泡。
“那、那锅里的水怎么办?”
“又急不得,回来的时候就烧开了。”
说罢,何老径直走在前面,姜肆三人急忙拽着那两个存在性很低的余者跟上去。
顺便取下了各自耳朵上的千里音,戴了一路,耳朵都塞疼了。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树木挺拔而茂密,枝叶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星辰与月光细细筛选,只留下一缕缕柔和而神秘的光线。
何老走在前面,肩头上的磨损清晰可见,随着脚步的迈进,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一路上,韩君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透这幽暗的林间,感觉没走多久,姜肆突然一个恍惚,发现周遭的一切在眨眼之间变得陌生而不可思议。
“这里是……十三戒?”
他愣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失去了那片树林原有的轮廓与色彩,树冠变得扭曲而奇异。
光线似乎也变得异常,不再是清冷而柔和的月光,而是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略带幽蓝的光晕,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神秘与诡异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似乎能触及心灵深处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又感到一丝不安。
姜肆尝试着迈出一步,却发现脚下的地面也不再稳固,仿佛变成了流沙或是虚空,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又似乎能轻易穿越空间的界限。
“继续走吧,还没到十三戒。”
何老走在前面,他脚下的泥土……姜肆也不知是否该称呼其为泥土,接触到脚掌的一刻,像是隔了层薄膜,发生凹陷。
姜肆心跳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好奇在他心中交织。
“老韩,你也是第一次来?”
武鹤眠用胳膊肘戳了下表情同样震撼的韩君屹。
对此,韩君屹重重点头,拽着那两名余者追上何老的步伐。
明明只向前走了几步,周围的环境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百米高的城墙,绵延的形体与岁月染上的青灰色调古朴大气。
城墙的表面斑驳而粗糙,青苔与藤蔓悄然爬上墙头,为这看似古老的建筑增添了几分生机与绿意。
姜肆抬头看向天空,并未看到高悬的月亮,取而代之的,是先前见到的幽蓝色光晕,洒在城墙上,光影交错间,更显得古朴而神秘。
人站在面前,显得尤为渺小。
厚重的城门大开,雄厚方正,巍然耸立,给人以坚固持重和凛然难犯之感。
城门之上,是繁复精美的雕刻,龙飞凤舞,麒麟踏云,各种瑞兽图案栩栩如生。
姜肆三人一时被这扑面而来的恢宏之气震住,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两侧屹立着的碑石上,刻着“愿剑真心求忏悔,河沙罪障悉消除”两行大字。
光目阅,便觉心神一震。
“这是分明是座古城啊,哪里像是什么监狱。”
姜肆视线扫过头顶“十三戒”雕刻的大字,连忙拍了一下还在傻傻仰着头的韩君屹与武鹤眠。
三人急忙迈着大步跟上何老的步伐。
还不忘推了一把那两个被捆成粽子的余者余孽。
“何老。”
刚踏入城门口便立刻有人迎了出来,面容恭敬地对何老敬礼。
随后目光转向最后面的余者二人,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两张白纸,和善地对着韩君屹说道:
“麻烦你们先给他们解绑。”
姜肆扫过那位执笔人手里的签字笔,想了想只把那两个余者的上半身的绳子松开。
仅仅露出他们因血液流动不畅而略微发紫的手臂。
“全解开吧,没人能逃出十三戒。”
听到何老的话,姜肆几人立刻照做。
27号两人也有了短暂的自由。
“在上面写下你们的愿望,在你们死之前我们会帮你们实现。”
执笔人语速飞快,把两张纸递到他们的面前。
听到执笔人的话,姜肆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这两人不是犯错了吗,怎么还有梦想成真的待遇,这十三戒当真是怪。
27号颤抖地接过那张白纸,黢黑的手指印瞬间落在了上面,他盯着眼前的白纸久久不语,只是呼吸愈发粗重,迟迟没有落笔。
好像在上面写了字,自己就上刑场一般。
反观是他身旁的那个余者,面无表情地接过纸,在上面利落地写下一行字。
“哦?这么快,你觉悟很高啊。”
何老面上浮现些许兴趣,从那人手里将纸抽过。
姜肆三人也略带好奇地探着脑袋,眼神往纸上扫去。
祝我早逝,且无来生。
字迹干净利落,不带有一丝情感与犹豫。
“你叫什么名字?”
何老突兀地开口。
那人抬起死寂的眸子,干裂的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祝、祝欺。”
随即他低下眸子,避开何老探查的眼神。
见此,何老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随即伸出右手,那把原先扛在他肩头的锄头豁然出现。
这把带泥的锄头竟然是何老的灵宝!
姜肆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见过的灵宝都是外观很漂亮的那种,符合大家对文物的传统印象。
这把锄头……
下一秒,姜肆面色如常,谁说锄头不能是文物了,这都在大夏诞生多少年了。
“祝不欺……好名字!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于心。”
祝不欺听到何老念出自己真实的名字,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苦笑,原本覆盖在自己脸上的假面具瞬间破碎。
他的头压得更低,止不住地抖动自己的肩膀,豆大的泪珠瞬间砸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