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尧所部自从会合了崔无命的山贼众之后,人数也飙升到了四千多号人,除去丧失战斗力的伤员,可战之兵也超过四千人,值得一提的是骑兵的数量也接近两千!纸面上的数据已经很有威慑力了。
但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崔尧并不敢大意,谁知道对头是一万步卒还是一万轻骑?所以崔尧所部并没有撕下伪装,而是两部相距五里的范围,保持着一个冲锋就能互相支援的微妙队形。
“咱们现在走哪条路线呢?十里外就是官道,走官道路途最近,行个二百里就能到兰州府,我等只要过了兰州,基本上就没什么危险了,所以我建议走官道。”
又到了扎营的时间,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又商议起了路线问题。
崔无命剔剔牙,反驳了尉迟宝琪的说法:“要是按洒家的说法,自然还是走咱们现在这条路,虽说多了三十里,可这条路上对头的斥候最多,我与那边的斥候交手次数不少,基本上就没跑掉几个。依我看,还是一路杀过去最好,彼辈照我看算的上是乌合之众,我等以多打少,能多消灭一些有生力量总是好的。
对方的主官好像脑子有些问题,这斥候派出的数量也太多了些,若是按照你们情报估算对方有一万人,他们至少也派出一成多的人来探消息,比例失常的厉害。
这不是添油战术又是什么?所以我等只管往前推就是了,若是遇到对头的大部队,我们的斥候也有马上优势,跑了就是。”
“可这样不会造成无谓的伤亡吗?我的主要目的不是消灭对方,而是平安返回。”
“话不能这么说,若是把对面零敲碎打的收拾干净了,不就能平安返回了吗?年轻人思路要奔放一点。”
“你确定?万一对面龟缩成一团就堵在咱们的前面呢,到时再绕路可就为之晚矣!”
“这么多路呢,你怎知对面一定会缩在这条路上?我倒觉得对方堵在官道上也说不定。”
崔尧并未出声制止众人的争执,他也在众人的对话中汲取自己所需的信息,试图在众人的想法中找出自己所要拿出的决定。
崔尧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争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倾向于打回去,若是躲躲藏藏的,反倒是像我等怕了他们,可打也不能直愣愣的短兵相接。
咱们还是延续这条路走下去,因着我等本部并未于对方的斥候接触过,所以我笃定对面肯定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官道上傻等,或是继续派斥候来寻找我等的方位,若是对方骑兵充裕的情况下,说不得分兵也有肯能。
反正我等明面上还盯着吐蕃使节的招牌,到时候碰见人少的情况下突袭就是了,若是人多的话,就还按照原先的方案蒙混过关。”
尉迟宝琪疑惑的说道:“能蒙混过去吗?咱们连山贼都没骗过,何况门阀中人?”
“山贼怎么了?山贼就该是傻子?眼力这东西和身份有根毛的关系?老子这双招子贼着呢,那是一般人能比的?”
“确实眼光毒辣,一出手就能绑了自家少主,属实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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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等实在走不动了,这没有马,一日里走了五十里实在疲累的紧,还是扎营吧?”
“放屁,此地没有水源,四面毫无遮挡,怎能扎营?速速起来行军!”
“大人,可我等都背着水囊哩,要什么水源,何况我等又不是打仗去,用不着找什么易守难攻的地方吧?”
“就是,大人你倒是骏马得骑,我等可是走的脚上生泡哩,不走了!说什么也得歇息一下。”
“不走了!我也走不动了。”
“就是,就是。骑马的说的轻巧,有本事也下来走上五十里试试。”
卢十一气的挥鞭抽了好几个人,可赶起这个,躺下那个的,一时间整个队伍都消极了起来。
卢十一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旁边的心腹也趁机劝谏道:“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吧,弟兄们确实走不动了,要说也是粮草的问题,弟兄们身上携带的竟都是些不知道陈放多了年的陈粮。
有的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一碰就成渣了,这般东西怎能果腹?不少的弟兄吃完了那粮食之后,上吐下泻的,早就已经掉队了。
要说即便是陈粮也不该有如此大的毒性,说不得就是王家人使坏呢!兄弟们吃不好,自然没有力气,还请大人多担待担待。”
卢十一疑惑道:“粮草有问题?我怎么不知道?”
那心腹说道:“大人您吃的粮食乃是我等从家里带来的,自然没有问题,可弟兄们吃的可是王家供应的粮草,第一批还好些,看样子最多也就是两年的陈粮,可后一批简直不能看,里面莫说是混杂沙石,就是死老鼠也挑拣出去不少,也不知道王家是从哪淘换出来的,忒缺德!”
卢十一烦躁的说道:“扎营,扎营,回头我自会禀明家主,找他王家算账!”
众人发出一阵有气无力的欢呼,埋锅造饭不提。
“大人,前方一里之外有个番邦商队向这边赶了过来,里面还有吐蕃人的旗帜哩,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卢十一正躺在地上歇脚,骑了好几个时辰的马,他也有些腰酸背痛。
“商队?吐蕃人?找几个人截住问问,有没有酒卖?看看人数多不多,不多的话就将尔等宰了了事,也算一笔横财。”
卢十一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挣点外快的打算。
下面人领命而行,骑着仅有的五匹马快步迎了上去。
“站住!干什么的?爷爷看你们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吐蕃的探子吧?”
尉迟宝琪早已从探马得知前方有人扎营,只是对方的身份还不曾确定,于是上前寒暄道:“我等乃是吐蕃使节,此次前往长安乃是为了议事之事奔波,并非是探子。
再者说,哪有当哨探的,大鸣大放的举着旗子赶路的,阁下多虑了,敢问阁下拦住我等所为何事?”
世家斥候好奇这厮脸涂的猴屁股一般,汉话倒说的挺溜的,于是疑惑道:“你真是吐蕃人?我怎么看着眉眼不像呢?”
尉迟宝琪有些慌,脸都涂成这个模样还能看清眉眼?这可不是某家演技不行,实在是化妆技术太差。
此时后边的马车上钻出来一人,那人用吐蕃话大声呵斥着拦路的人马,虽说听不懂说些什么,但听语气也能听出来挺上头的。
那斥候看着那人披金带银的,脸上的高原红倒是符合唐人对于吐蕃的刻板印象,于是疑心去了大半,对着先前那将军模样的人问道:“这厮叽里哇啦的说甚呢?是不是在骂某家?”
尉迟宝琪哪里听得懂这么密的话,于是胡乱说道:“我家大人说了,问尔等乃是何人,拦住我国使节是何道理?”
斥候疑惑道:“他刚才说了半刻钟不带停歇的,意思就这两句话?”
尉迟宝琪哂笑道:“吐蕃脏话你也要听吗?尔等究竟是何人啊?”
斥候这才放下疑心,大剌剌的说道:“听好了,我等乃是范阳卢氏的部曲,在此地自有公干,尔等队伍里混杂的商队有没有酒水售卖?某家要的量大,你自去问问,能否给便宜些。”
尉迟宝琪试探道:“尔等不过五人,能要多少酒水?若是一桶的话,我做主送你了。”
斥候不屑的说道:“看不起谁呢,某家后面还有小两千的弟兄呢,一人一碗也要大几十坛。”
尉迟宝琪凑趣的说道:“你家主人挺大方哈,我这边可都是上好的葡糖酿,论价钱的话可都得五十贯一桶起步,你家主人能消受的起?”
斥候迟疑了几分:“五十贯?你莫不是哄我耍?多大的桶要这么贵?酒不都是论坛子卖么,何时改成桶装了?”
尉迟宝琪说道:“西域货嘛,贵自然有贵的道理,此酒酒液深红,如鲜血一般,可不是长安街头那些浑酒可比,你想想河东的汾酒,再想想突厥的三勒浆,江南的女儿红,这可是一个档次的东西,不是一般货色。”
那人迟疑了片刻,说道:“你说的这般好,总得让兄弟尝一尝才好做买卖。若是我家主人喝的满意,尔等也算在范阳卢氏这里挂了名,岂不是多个人脉?范阳卢氏你听说过吧?”
尉迟宝琪正待调侃,崔尧身着一身皮袍子,蒙着面纱挤了过来,悄声说道:“赊给他,就说是信任卢家的名声,账款可折半去长安再付。”
尉迟宝琪微微点头小声道:“可我扮演的是吐蕃将军,就此讨价还价不合人设吧?”
“你管他的呢,他都没说什么,你计较个什么劲,我可不敢再放陈枫出来了,他那嘴脸,一开口准保露馅。”
“有道理,那某家再客串一下商贾吧,回头要问起,就说这商队是某家的亲戚如何?”
“随你,这剧本是越演越烂了。”
尉迟宝琪接到新角色,遂高声说道:“我这里还有三十桶次等的酒水,价格便宜些,搭配五桶上好的葡糖酿,一共算你五百贯吧,既然你说你是范阳卢氏的人,我等也算信得过五姓七望的名头,就是赊给你又有何妨?
不过,待我等到了长安以后,你家主人得给我们行个方便可好?放心,不是多难得事。”
那斥候本来还觉得价钱太贵,将主肯定不会答应,不曾想这些棒槌竟是如此天真,番邦野民的,也配等卢家的门?还行个方便!简直异想天开。
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回头给将主报个一百贯的花账了事,这酒水可就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