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大雪纷飞,谢祁延处理完公事的第二天便登门拜访未来岳父岳母。
贝克尔家族的庄园外,谢祁延身上落了雪,冻红的右手握着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认真听着电话那头的嘱咐。
“知道了。”谢祁延心里记下。
那头沉默一瞬,嗓音沉了沉:“年纪上来了,坐不了飞机,要不然我……”
“没关系。”谢祁延抬头看着那冰晶雪花簌簌落下,心里似乎释怀了某种东西,他回应着电话里的人,“爷爷的心意,岳父岳母他们会明白。”
谢老爷子那边沉静了许久,直到谢祁延主动挂了这通电话。
老人家沧桑的面容浮起惊讶的笑意,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眼角的那点湿润。
这么久以来,这是爷孙俩唯一一次通话超过十分钟。
庄园内,罗斯女士频频往外看,因为提前知道未来女婿要来,所以一大家子今天都留在家里招待。
查理德和乔殊二人戴上老花镜,共用一台平板,靠在一起还在意犹未尽地翻阅着谢祁延的微博。
俩人都是浪漫主义者,看得睫毛弯弯,嘴角微微翘起,还时不时小声调侃,可以看出两位老人家对这位外孙女婿的满意。
只有夏永青一人板着一张脸,端着老丈人的架子笔挺地坐在一侧。
“你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女婿你都不待见你还想待见谁?”罗斯女士实在看不过去,凑过来往他咖啡杯里加了两包糖再递到他手里强制让他喝下。
夏永青冷哼,仍然摆着冷脸,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跟家里人打一声招呼就擅自跟人求婚,他这心里就不舒服。
关键是求婚这事儿夏晚栀跟罗斯说了没跟他说,他就更不舒服。
谢祁延没出现之前,自家女儿第一崇拜的第一喜欢的男人是他这个老父亲。
但现在,他这个老父亲早已经被谢祁延挤了下去。
“几条微博而已,就把你们迷得颠三倒四。”夏永青气不打一处来。
查理德还在回味谢祁延微博的内容,听到夏永青这话哼哼了声:“我这个外孙女婿啊,可好过你当年。”
夏永青:“……”
罗斯女士憋着笑,补刀:“看看,人小谢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拿下了父亲,你当年可是用了三年。”
夏永青:“……”
喝了口咖啡,甜得发腻,夏永青心里不得劲儿,放下咖啡起身想出去吹吹风感受一下冷空气,顺便看看这个拱了自家小白菜的猪到了没。
人刚站起,便见佣人领着一人进了门。
夏永青脚步顿了顿,扯了扯领带又坐了回去。
罗斯跟乔殊一喜,直接站起来迎接。
查理德则幽幽摘下眼镜含笑望着,等着谢祁延喊自己一声外公。
“冻着了是不是?手都红了。”罗斯接过他带来的礼物,递给佣人拿到一边,再吩咐佣人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过来,慈蔼地看着谢祁延,“擦擦头上的雪,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
罗斯身高有一米七,又穿着高跟鞋,接过佣人毛巾时直接往谢祁延的脑袋上裹。
手长脚长的,刚好够得着。
谢祁延内心触动,本想接过毛巾自己擦,此刻却愣在原地呆呆看着罗斯。
被长辈关心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忘了。
夏永青坐着的方向正好正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他收回视线,捯饬着桌上的茶具,倒了一杯热茶,见罗斯给他擦好落在他身上的雪,才不紧不慢地出声:“过来陪我喝杯茶。”
谢祁延逐一喊人,喊查理德和乔殊用了敬称,称作先生和女士,喊夏永青和罗斯则喊了叔叔阿姨。
等着外孙女婿喊自己一声外公的查理德愣住,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
上一次见他,他可是惯会得寸进尺。
夏永青也跟自己的老丈人存了同样的疑惑,虽然表面上一副看不惯谢祁延的样子,可当听到那一声冰冷的叔叔,内心又升起那么一丝不喜。
只有罗斯跟乔殊对视一眼,眼里的笑意更盛。
此刻的生疏,代表着他的敬意和礼貌。
他越正经,越证明他今天登门要说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先坐吧,吃过早饭没?”乔殊女士温柔一笑,看着谢祁延问。
谢祁延坐下时注意到自己未来岳父大人往自己这边推过来的茶杯,笑着拿起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仍旧是一副得体的模样,温声道:“吃过了。”
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谢祁延这次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所以也没有绕弯子,起身拿起被放在一旁的大红色礼品袋,里头装着谢老爷子亲自誊写的聘书。
折叠式的聘书罗列了聘礼清单,拉长了足足有一米长。
罗斯打开了聘书,认出这是谢老爷子的字迹,问谢祁延:“这是?”
“求娶丸子的诚意。”谢祁延指尖微微蜷着,这一刻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有一贯的冷静和漠然,他端坐着,放于两膝之上的指尖微微颤抖。
此刻他只是个为求娶自己心爱之人做努力的平常人。
面对心爱之人的长辈父母,他会紧张,会无措。
他说得直接,罗斯听了看向乔殊,母女俩相视一笑。
查理德伸手示意罗斯把聘书递给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越往后看,眼里的笑意就越发藏不住。
“这是你的诚意?”查理德问。
“聘书是家中爷爷所写,是我的诚意,也是谢家的诚意。”谢祁延表达得清楚,娶夏晚栀这件事,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两家有意,才是天赐良缘。
老爷子亲手写下聘书,则是认可这个未来孙媳,有意与夏家结秦晋之好,而这诚意满满的聘礼,则代表了谢家对夏晚栀的重视,对这份婚事的重视,代表着将来夏晚栀嫁到谢家,谢家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查理德拿着聘书不放,夏永青不好伸手要,只能自己站起来凑过去看。
聘书内容有两处不同的字迹,前半部分是谢家的诚意,而后半部分……
罗列了谢祁延的全部身家。
夏永青看得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祁延。
这何止是满满的诚意,这是想连钱带命都给了他们家。
夏永青一脸复杂,坐回自己位置上拿起茶杯想要喝茶。
杯子是空的,他又放下,便见谢祁延很是上道地提起茶壶倒茶。
夏永青:“……”
做到这份上,夏永青不知道说什么。
他无话可说。
在这之前,他怪自己女儿不够矜持,谈婚论嫁是大事,他怪她不与家人商量擅自与人定终身。
可是此刻,见自己女儿不曾被辜负,见有人为了娶自己女儿废这么一番功夫,感受到自己这个未来女婿满当当的诚意,他那些不满意和较劲儿的气,一下子消失殆尽。
能做到这份上的,世界上没有几个人。
能让夏晚栀放下矜持和含蓄,捧着戒指热烈求婚的,这辈子,估计也只有谢祁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