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灵光从那人的手里射出，飞快地没入了卓倾华的额心。
他虽然有所察觉，但因为对方是他很信赖的人，并没有防备。
然而第四面墙外的卓倾华却在这个时候捏了一个手势，场景重现的时光流速变得缓慢无比。
他和路辰钧站在以前的卓倾华面前，看着那灵光在他额头上闪现出一抹诡异的红色纹路后，乍然消失。
整个过程像是被慢速播放，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路辰钧拧起眉头，直觉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什么？”
他对面的卓倾华吸了口凉气，眼神瞬间一沉，用力地闭了闭眼。
“是忘缘蛊。它不会伤害修道之人的身体，也不会降低修为，只是会让心有所属的人慢慢忘却属于他的因缘。”
所以他之后在陆吾重返人界接近他的时候，才会感觉陌生，更无法理解他的那些死缠烂打究竟出自什么原因。
他好像彻彻底底地忘记了历练的一路上两人所经历的一切。
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陆吾自己。
“我真是……太卑劣了。”
路辰钧的眼里透着心疼，走过去抱紧他。
他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与你无关，要怪就怪你师父心术不正，他不是个好东西。停止内耗，放下道德，做回那个快乐开心的小卓，好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再结实不过的拥抱。
从前的那个卓倾华跟随着他师父的脚步，慢慢走进了越来越厚的云雾里。
临走之前，他回首看向自己来时路。
眼里望着那两个被雾气包裹的身影，虽有困惑，但眼底还是浮现出淡淡的舒心的笑意。
自此，眼前一片茫茫，不见任何。
然而过去很久，四周的浓雾都没有散开，路辰钧轻轻拍打着卓倾华的后背，警惕道：“老婆，情况好像不对劲。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儿了？”
卓倾华用他的衣服擤了下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软侬道：“你带打火机了吗？”
“哦，带了。”
点篝火的时候他帮忙引火来着，身上的口袋里揣着一只打火机。
亮银壳的打火机上面还刻着一行英文，卓倾华吸着鼻涕，哭腔还没完全消失，话尾还带着颤音：“它看起来好贵。”
“大哥带在身上装比的，w家的一款奢侈品，这一个就几万块呢，拿好了手别抖啊~”
卓倾华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比我都贵啊？”
“那没有，你现在红了，没你贵。”路辰钧哭笑不得地抱了抱他，连忙转移了话题：“打火机要怎么用呢？”
闻言，卓倾华按着了打火机，等了几秒后，竖起的火焰被风吹得开始歪斜。
他指着某个方向说：“我们往那边走。”
路辰钧觉得也真是神奇，明明他和卓倾华都感觉不到风，可点着打火机的时候却无端吹来了一阵风。
他们顺着浓雾的方向并肩走去。
雾气果然越来越稀薄，但前方却并不是充满光亮，而是一片黑暗。
不见路，不见灯，伸手不见五指。
卓倾华顿住脚步，心头有点发凉：“不能再往前走了，这路不对。”
而此时，打火机的火焰也灭了。
他缓慢地将盖子合上，默默地把自己缩进了路辰钧的怀里。
男人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搔耳的低笑声沉沉传来：“你怕黑啊？”
“嗯，有一点。”卓倾华小声说：“我以前犯错的时候，就会被关到宗门的后山里。那里是十方宗的历代宗主闭关修行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点太阳都见不着。”
也就是过去他们敢做这种事，搁现在高低得落个非法拘禁。
他们两人感觉黑暗里吹来的风似乎越来越冷，冻得手脚开始发麻。
卓倾华像个小动物一样直往他怀里蜷缩，然后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一动不动。
路辰钧晃了晃他：“别睡啊，万一醒不来怎么办？”
“别吵，我好冷啊……”小卓抱紧自己，也抱紧他。
一时间，路辰钧不知所措。
暗夜之中，在他们都感觉越来越疲惫困倦和寒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鼓点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人的吆喝声、锣鼓声，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穿破黑暗，朝着他们过来。
路辰钧看着那队人穿着奇怪的服装，扮作古人的样子，一边迈着奇怪而又豪放的步子，按照轻快的节奏发出喝声。
“这是……”
戴着奇怪面具的人，和画了浓重油彩妆容的老少爷们儿从两人的身边欢呼着舞过，这一幕让路辰钧看着似曾相识。
他和卓倾华好奇地看着这些人，在瞥见某个大花脸给他们表演了一记喷火项目后，路辰钧终于想起来了！
“社火！这不是闹社火么？！”
这些人齐齐应道：“诶嘿！”
随着齐声应和声回荡上空，两人眼前的世界也再度回归清明。
围观的粉丝游客手里高举着两块钱一把的呲花，兴奋地在空气中挥舞，无数细小的火焰凑成了一个巨大而明亮的火圈。
焰火在头顶的上空炸开，照亮了整个夜空。
路卓两人回过神后，发现他们站在圆圈的正中央，在篝火的两侧，地面开裂，一杆飘摇的魂幡立于燃烧炽烈的火焰之中。
他们怔怔地看着冲天的火光，久久不曾回神。
就这样……结束了？
晋鸣唯恐他们被火星子溅到身上，两手掰着他们的肩膀将他们带到了安全位置，在欢呼声里用很是庆幸的口气跟他们说。
“祭祀舞一停，地都裂开了，幸好你们路总的人还请了湖州城当地的人来耍社火，把那些游客的注意力引开。”
卓倾华的目光还停留在篝火上。
他问：“那就是魂幡吗？”
“八成是吧，那个叫安禾的让我们架起大柴多烧一会儿，他还丢了几张纸进去，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矗立的杆子在火焰中断裂，魂幡从中折断，彻底倒在大火中。
多少年的羁绊在此刻尽数解开。
卓倾华松了口气，心下一阵怅然。
他无意识地向后倒去，耳畔响起的是路辰钧惊慌的叫喊声。
“老婆？老婆！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