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元素在四周汇聚,渐成漩涡,围绕着端坐于王座之上,那个巨大的可怖身影。
将死亡隔绝于外。
地面下沉,碎裂出无数口,地下的水往上,不断喷吐而出,裸露在大地之上。
水像蛇,弯曲着,环绕在祂身边,一切水,皆为臣子,如臂驱使。
大海啊,遵从呼唤而来。
那静静在身后,深邃的海洋,立于大海之内的建筑上,反射出的光也变得不真实。
海浪堆起一个巨大的高度,悬于空中,像是只要落下来,顷刻间,城市就会毁于一旦。
地面承受不住压力,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并往外扩散。
用短处去挑战对方长处是很愚蠢的行为。
水被抽离,像一大盆水被泼了下来,只留下纯粹的生命之力。
那些死亡汇在一起,颜色变黑,丝丝缕缕的生命之力,从城市各个角落抽离而来。
一只手,无数肉块凝在一起的,往下滴着浅绿色液体的手,突兀出现。
生命如同歌。
生者叹息。
那手指点下。
一切的一切,万物消亡,这是所有生命,共有的归途。
但。
生命是积累苦痛的巡礼,但这绝不是死与断绝的故事。
海水撞上透明的墙,你只能到此,不可逾越。
那手指压下来,海水出现一个大洞,洞逐渐变大。
然,海水一层一层,连绵不绝。
水元素全部于克苏鲁掌心凝聚,陆地之上的国土却置身于手掌之中。
手握紧。
水元素炸开,从海面中射出无数透明的箭,海水在沸腾,逆流而上,违背了世间规律。
海水变得狂暴,到达一个高度之后,借着高度的势能,向那只滴着液体的手,很缓慢的,压了下来。
这是,神力的碰撞。
万物息声。
元素都逃窜开,尚未来得及的元素被吞没,光芒,睁不开眼。
……
或许是一分钟,又或者,是一个小时,在这样的情况下,统计时间的长短并无意义。
只知道,光芒退去后。
中心处出现一个巨大的坑,那里面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
海水漫过来。
许多建筑被摧毁了,有陆地上的,也有陆地下的。
那些破碎的断壁残垣,立于海水之中,就像它们的主人。
破败的王座,但神明本人完好无损。
海水重新变得平缓。
祂是梦的主人,一切梦境,皆为仆从。
建筑被不规则的切开,沉没在水里,伟大的长眠之主,坐在破损的王座里,浸于水里。
失落的拉莱耶千疮百孔。
你在害怕吗,无需害怕,只需一个梦境……在那梦里,所有的一切……美好的美好……
祂刚刚闭上的眼睁开,拉莱耶一瞬间复原。
两者神力互相碰撞之处,除了巨大的坑洞,还有一道深深的口子。剥开世界表皮的真实,城市于此被切成两半,在交战的余波之下,更有无数人死去。
以那深渊为分界线,海水只是以克苏鲁为中心,往外一个区域,在祂的控制之下,并没有将这座城市也一同拖入湖底。
死亡啊死亡,那路边的花草疯狂生长。
为何呢?
你且不知,我也不知。
死去的肉块,在城市里某一处汇在一起,还有源源不断,肉块从天空中掉下来,直到,坠落的只剩下雨。
那些肉块聚在一起,成了一个球,渐渐,一个怪物,出现了。
——外形上像是,黑云般的巨大肉块,有着无数触手,滴着粘液的大嘴,以及不规则,粗糙得如同羊蹄般的脚,伴随着许多泡沫。
那外表形象与名字没有半点相像,却的确是叫黑山羊幼崽的怪物来到祂脚边,婴儿的啼哭声,触手垂下来,用头蹭祂的脚,带着孺慕。
触手像是手,抚摸它的脑袋,像是在安慰。
明明是外表可怕的怪物,此时此刻,却不可思议的可以感受到,温柔和包容,那广纳一切的胸怀。
生命于此绽放,花朵盛开,蝴蝶围着祂飞舞。
生命啊,何其美妙。
……
“所以,从那些黑暗之源到星空之渊……虚空中永远飘荡着对她们的赞美……耶!莎布·尼古拉丝!那孕育万千子孙的山羊!”
……
克苏鲁闭上的眼又睁开。
有东西,闯进来了。
一头撞进海水里,速度奇快。目光落在深色的海水处,悠悠飘荡。
——触手射出来,缠住祂的手臂,然后出现的,是数张滴着粘液的大嘴,黑云般的巨大肉块堆砌在上面。
祂那复数的嘴裂开,“克苏鲁!”由于只是投影,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倾诉自己如海的仇恨。
祂是丰饶之神,亦象征着世间生命,所有的疾病。
克苏鲁被触手缠住的部分往下陷,传来难闻的味道,祂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克苏鲁带去天人五衰。
“呵,”克苏鲁不带多少感情,“母亲。”
——理论上来说,这个称呼并没有问题。
大海深处沉重的压力,亦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压,名为纱布·尼古拉斯的神明,躯体被肢解,碾碎,黑色的血,如墨般在水里散开。
生命从无到有,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从最小的细胞,到现如今的人类生命……生命演化而来,按部就班。如今,在这个海中的景象颠覆了这个常识。
海里出现鱼,节肢生物,那自大海深处传来的呜呜叫,黑色的海洋中,出现了,柔软的手臂,如同灯笼般的眼睛,体型巨大得不像样的,深海章鱼。
纱布只是在克苏鲁的属地中添加了生命,万物失去平衡,便会趋于,崩塌。
散落的手臂,破碎的躯体,那些飘散的血凝成剑,正正刺在克苏鲁身体各处。
纱布的身体凑在一起,愈合,那么,代价呢?
生命由无到有,本就是常理,万物归于生,方得生。
于是,你能看到。
那些生物飞快死去,只剩下骨架落进土里,那章鱼缓缓游动,复数的触手搅动着海水。
它停了。
原来是已经死了,只剩下骨架的它,立于深深的大海之中。
触手缠住躯体,越来越紧,克苏鲁依旧没多大反应,你似乎可以看见,那绿头发的少女,坐在破旧的王座之上,整仰头,就那样看着“母亲”,什么也不做。
出现一只,虚幻的手,透过晶莹剔透的血管,你似乎能一窥主人的绝代风华。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手臂的主人一定是一个无法言喻美貌的美妇人,至于性格,当然是常见的包容,和蔼。
——然而现实,祂狞笑着,“克,苏,鲁!”
那令人心悸的愤怒。
绿头发少女心想,不就是打扰了下你,至于吗?
不过……
她冷冷道,“真该死啊。”
“我亲爱的母亲。”
她笑了。
笑容里,是已经完全丧失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