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凰久在苗疆见识不广，今晚见到这种阵仗，心中震撼，但更忧心的是自己的族人，她问：“李大哥，你要我怎么做？”

    李四有温声说：“还记得我在苗疆做客时给你说过的话吗？苗汉一体，都是炎黄子孙，你准备安排人手，或许有机会南下抢地盘。”

    蓝凤凰大喜，忽然又皱着眉说：“可我们穷，没钱办不了事啊。”

    “我给你钱，五万两银子够不够？”

    李四有想一想，改口道：“给银子不实惠，我在中原采买物资给你运过去。你想要啥，只管提。”

    商议妥当，他天亮前悄悄回到锦衣卫驻地。

    早上起来，桃谷六仙没见到嵩山六义，大呼小叫跑来找他，说嵩山六义反水逃跑了。

    “没事。”他说，“我安排他们六个办点小事，你们品德高尚任务太重要，只能派他们跑腿。”

    南方的佛寺哀鸿遍野，没度牒的和尚被勒令还俗，寺产被收缴大半，李四有已成佛敌。

    下边该轮到北方。

    北方的寺庙山西比较多，他带着锦衣卫浩浩荡荡过了黄河杀向山西。其间上了黑木崖，上官云迎出十里外。

    悬崖峭壁边，云层在脚下飘荡，上官云、杨永胜在他身边作陪。他忽然想起一人，问道：“童百熊是条好汉，怎么不见他人？”

    上官云回答：“任教主上山围杀东方不败，童百熊反水，被东方不败杀了。”

    几年前出塞路过山西，他对童百熊和东方不败印象深刻，没想到这两人全死了。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

    沉默许久，谈起正事。

    他对上官云道：“我要在西域恢复华夏道统，计划有些耽误，最快十月末出嘉峪关直捣哈密，西域汉人少了站不住脚。神教立功的时候到了。”

    “此事朝堂不可能同意，圣上默许，但经费全靠我自筹。”

    上官云沉声道：“神教愿意赞助银子。”

    “不用你们的银子。”李四有说，“我们的经费全靠抢，我要你们出人。”

    上官云以为要神教高手出动，哪知李四有竟然说出另外的话。

    “我只要在甘、陕、晋这些边地生活艰难没田没地的人，流民更好。把他们拉到西域。能办到吗？”

    上官云随即醒悟：“大人这是要先占地盘，再移民实边。”

    他盘算许久，又拉着杨永胜商议，最后回答：“以神教实力，最多拉过去一万多人，女子走不了远路，只能是光棍男子。”

    “要的就是光棍，西域女子多得是，生下儿子学汉话，以后就是汉家苗裔。”

    李四有又问他：“神教愿意在西域发展吗？”

    此事重大，二人商议许久，上官云说：“可以先派少量人手，看看形势。”

    下了黑木崖，他带着锦衣卫上迅速清理各地寺产。大致差不多了，十月上旬，他给400锦衣卫精锐放假半个月，让他们带着分到的银子回家。

    桃谷六仙没地方去，他带着六仙回华阴县。一入华阴县城顿时感觉格外干净，与大明其它城市对比鲜明。

    六仙啧啧称奇，某仙突然想吐痰，刚咳嗽一声正在酝酿，李四有转头盯着他，手一指街边不远处某个戴红袖章的妇人，说：“不准吐。”

    妇人走过来，正是当年塞外归来的女子，叫张槐花。

    张槐花先给李四有见礼，然后递给六仙一张小纸单，说道：“各位第一次来华阴吧？为了保持街道干净不能随地吐痰，吐了要罚一文钱。”

    某仙鼓着嘴十分难受，张槐花引他到旁边店铺外，让吐在门边竹篓里。

    某仙吐完回来大声抱怨，李四有开导他说：“你吐一口，我吐一口，街道脏了大家都难受。”

    六仙刚刚跟着李四有发了财，某仙掏出散碎银子嚷嚷：“我有钱，交了罚款想吐几口吐几口。”

    这六人跟李四有时间长了，有点放肆。

    李四有沉下脸，一把抓过他手中银子交给张槐花，拉他回到竹篓边，指着竹篓说道：“很好，你喜欢吐，这块银子算1千口。你啥时候吐完啥时候能走！”

    又让张槐花监督他。

    不再理会他们六个混人，自己回家去了。

    六兄弟站在竹篓前面面相觑，某仙道：“兄弟们帮我。”

    六人嘻嘻哈哈轮流开始吐，一边吐还一边自己数数。吐着吐着口水吐干，一个个憋半天再也吐不出一口来。

    六兄弟想偷跑，张槐花说：“李状元说过的，不准跑，我给你数着呢。”

    六兄弟满脸绝望，只觉得眼前的和蔼妇人简直是毒蛇猛兽。这辈子绝不能娶媳妇！

    李四有到了家，轻轻敲门。

    张招弟在屋里问：“谁啊？”

    小冬月喊着：“肯定是爹回来了。”

    她跑到门口拉开门果然看见爹，欢呼一声扑到怀里。李四有将她抱起来，小冬月鼻子在他身上使劲闻，闻着闻着说道：“爹，你身上有味道，我不喜欢。”

    家中一子一女，招弟喜欢小儿子，李四有喜欢小冬月。

    他拿胡子蹭小冬月的脸，问她：“有啥味道我怎么不知道，爹特意洗过澡的。”

    小冬月歪着头想了想，认真地说：“来院里上香的好多人身上有这种味道，我不喜欢。爹，你现在也有了。”

    李四有默然。

    这是世俗的味道，是阴谋算计的味道。

    小冬月的眼神如一汪清泉，清澈见底。他抱着女儿，轻声说：“爹要做事，要和那些人打交道，沾上了也没办法呀。”

    他在原地闭上眼睛，缓缓呼吸，放空心灵。

    小冬月再贴着他的脸闻，欢呼说：“爹又变回从前啦，冬月最喜欢爹啦。”

    招弟抱着儿子冬阳，他抱着冬月，一家人回屋。

    坐下才不久，忽然有个道童来敲门，口中急切喊道：“四有大哥，守拙老院长快不行了！”

    李四有的心猛然一沉。

    招弟说：“你快去。”

    他点点头，放下坐在腿上的小冬月，急忙跟着道童去玉泉院。

    到了后院，静诚道长，静虚道长，许多道长都在，玄清道人一脸悲伤站在角落，李四有走进门，闻到浓浓的药味。

    “老道长，四有回来了。”

    他走到榻边抓住老道长的手，手冰凉，瘦得只剩骨头。他努力忍住眼泪，只见老道长黑瘦的脸上泛起异样的红光。

    老道长想抬头。

    他轻轻帮道长躺高一些，口中说：“道长您内功深厚，没事的。”

    道长笑了，断断续续说：“我小时候穷吃不上饭，身体底子不行。如今活到70岁，活够了。”

    “静诚，静虚，玄清。”

    老道长微弱的声音在喊人，几个人连忙上前。

    道长说：“你们都很好，以后玉泉院交给你们，我很放心。师父死的时候托付我重任，我没有辜负。”

    道长快要死了。

    李四有的眼泪盈满眼眶，视线模糊。他问：“道长，您对我好，从来没想过回报。您有啥交代我的吗？”

    道长一一打量屋里的后辈，目光最后落在李四有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小四有。”

    他说：“你小时候，我说跟你一起编玉泉院道典，骗你的。我从来没指望你成圣。”

    “我6岁那年快要饿死了，昏沉沉的，觉得这个天地很奇怪。师父救了我，把我带入玉泉院，后来师父死了，我又开始觉得这个天地很奇怪。”

    “当年见到你，心血来潮，觉得你是个异数，天生道胎，或许你能改变这天地？”

    “道无穷，一线生机，就是你啊。小四有。”

    老道长一句一句慢慢说着，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他微弱的话语声。

    李四有只觉得有股冷气直冲他的天灵盖，头皮发麻。

    许久后，他问道长：“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