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看亦沙似乎有些暴乱，他最近弄出了不少事端。”紫君末垂眸说道。

    “千一被你提拔了官职，他内心自然是不平衡。那孩子算是个不定时炸弹，我已经在暗中看管他了，如果再有什么异常，我会及时汇报给你。”

    “他可是你的亲传弟子，你就不帮帮他？”紫君末盯着他的眼睛。

    “他是我的亲传弟子，却不是我最属意的继承人。”司祭阿斯回答：“若是他威胁到你的位置，我也可以随时剥夺他的弟子身份。”

    “你狠得下心？”司祭阿斯一向心软，更何况这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学生。

    “为了巩固你的地位，我可以这样做。”司祭阿斯的眼中有着坚定。

    紫君末心里更堵，他知道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巩固他深渊族族长的位置，而是为了让阿瑾不去担心他在深渊族的生活。

    “你真是爱她。”紫君末自叹不如。他绝对做不到这样心甘情愿地去帮自己的情敌。

    “我不会和你争抢，至少在她对你彻底失去爱意之前，我不会和你争抢。”司祭阿斯以为他在怀疑他的动机。

    “我知道。”若非他知道司祭阿斯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走得这样近。

    他真的很佩服司祭阿斯。

    “我汇报完了，你好好看报告吧，早些休息。我一会儿去给你炖些补汤，和其它资料一起送来。”

    他继位这些日子，司祭阿斯不仅帮他处理族内大小事务、替他打听情报、笼络人心，他每日还亲自给他做营养膳食，照顾着他的身体健康。其实司祭阿斯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在这些日子的操劳中越来越差，可他却仍然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

    “好。”紫君末答应了一声：“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千万别生病，不然阿瑾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司祭阿斯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

    “好。”他当然不会让自己生病，不然那孩子又要在他身边叨咕了。

    .

    “落殇？找我有什么事吗？”沈鸿辉看着站到他身边的凝雪瑾，凝雪瑾的脸色并不算好。

    “爷爷……我有件事……想拜托您。”不知为何，凝雪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吧，怎么了？”

    “这……您和我去一趟我的房间吧。”凝雪瑾说。

    “你的房间？”沈鸿辉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画面，“好。”

    沈鸿辉和凝雪瑾来到房门口，沈鸿辉仔细看她的神情。

    走进房间之后，凝雪瑾带他来到挂着画像的墙前站定。

    “爷爷，我偶然间发现了一件事。但我不知道这件事该和谁说……我想了想，能帮我出主意的人，大概只有您了。”凝雪瑾的眼神中有着小孩子般的无措。

    沈鸿辉看着她，她这样很像小孩子，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孩子。

    “说吧落殇。”沈鸿辉看着那副画像，微眯了眼。

    “我……我发现了一个密室。”凝雪瑾摘下自己的画像，一道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沈鸿辉的脸色变了变。

    “这个密室，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存在于我的房间的。而且这个密室里……有很多我不知道如何处理的东西。爷爷能和我一起下去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害怕。

    “好。”沈鸿辉缓慢地点点头，和凝雪瑾一前一后的走下密室。

    二人走到密道尽头，密道前出现了一扇门，凝雪瑾手中出现紫海封灵剑，二人耳边响起了“验证通过”的声音。

    “就是这个。”凝雪瑾带他来到桌子旁，拿起桌边那本封面上印着“人形兵器”四个大字的资料，递给沈鸿辉。

    沈鸿辉顿了顿，伸出手接过那资料，迅速翻阅。

    “还有这个。”凝雪瑾示意他抬头，她走到房间中模糊的玻璃罩旁边，按下了开关，那玻璃罩逐渐变得清晰。一个年轻女性的身体出现在他们眼前，她的身体上还连接着许多管子，那张和凝雪瑾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毫无生气，胸前也贴了一个标签——“第五十二号试验品”。

    “我发现这个房间后，又去到了老师的殿主室，在殿主室里我也发现了这份资料，而在老师的房间里，也有一个通道，是通往这间地下室的。爷爷，老师当年……真的是一直在研究人形兵器吗？”

    她回头，眼中似乎有泪水。

    “是的。”沈鸿辉点点头，“你的老师一直致力于人形兵器的研究。”

    听了这话，凝雪瑾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爷爷，十三……是我最喜欢的数字……”

    “爷爷知道。”

    “我……我是……我难道……”凝雪瑾的身体颤抖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孩子。”沈鸿辉支撑住她的身体，“别多想，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可上面说……说这个十三号……是绝世天才……成神率……百分之百……我、我也是……而且我没有父母……我……”

    “孩子——”沈鸿辉看着她的眼睛，“看着我。”

    凝雪瑾抬头，无助地看着他。

    “事情还未有定论，你现在说的这些并不一定是真相。”沈鸿辉对她说：“镇定下来，在最终结果出现之前，你还是要正常生活，知道吗？”

    “如果结果……是真的呢？”她哭着问。

    “那都是以后的事，和现在的你无关，知道了吗？”

    凝雪瑾轻轻点头。

    “先出去吧，如果被你老师发现就不好了。”沈鸿辉拉着凝雪瑾走出密道。到了房间之后，凝雪瑾想将画像贴回去，但手一颤，画像又滑落到地上。她蹲下去想去捡，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我来吧孩子。”沈鸿辉捡起画像，将它在墙上贴正。凝雪瑾在他身后看着他贴好画像，擦了擦眼泪。

    沈鸿辉回头，见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密道的？”他问。

    “刚才开窗户想透透气，画像被吹掉了。我想把它贴上，然后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密道就出现了。”

    沈鸿辉看着那副画像，微微皱眉。

    “爷爷，今天的事情……该怎么办？您能先不告诉别人吗？我怕……如果我真的是人形兵器，我会不会立刻就被销毁了？”

    “资料上并没有写你就是人形兵器。”

    “可是……我和资料上写的……都吻合啊……而且那个玻璃罩中的试验品，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但你现在并不是那副模样。”沈鸿辉劝道。

    “可大家都知道小时候的我是伪装的，如果老师制造我的时候，是按照现在我的样貌制造出来的呢？”

    沈鸿辉沉默。

    “爷爷也觉得我是人形兵器吧，这样……这样指向性强的证据，只能说明我是人形兵器了。”她眼里似乎没了光，“爷爷，你把我交上去吧，让人把我……销毁掉……”

    她捂着脸，小声啜泣着。

    “怎么会呢，爷爷怎么会把你交上去呢？”沈鸿辉摇摇头，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我从小……就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他们都有爱他们的父母，可是我没有，我只有老师，老师虽然待我极好，可是终究不是我的父母……我好想长大后去大陆上寻找我的父母，问问他们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抛弃掉……我一直把它当做我的执念，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执念，我才能挺过这么多年……每次受伤的时候，只要一想——啊，还得去找我那狠心的爹娘呢，我就觉得不痛了，就还想活下去。可是现在……原来我真的没有父母，我只是一个人形兵器，对我那样好的老师，是制造我的人，我只是她的兵器……原来我只是她的兵器……”

    凝雪瑾抓住沈鸿辉的衣袖，“爷爷……爷爷你把我销毁吧，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兵器……我不想被老师销毁……”

    “孩子，我的孩子，别这样，爷爷说过了不会让人把你销毁的。振作一点，孩子，振作起来。”见她这样，沈鸿辉心里也不好受。凝雪瑾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虽然她是人形兵器，可一时半会也无法狠下心来把她销毁。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落殇灭神如此崩溃的一面，不免有些心疼。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爷爷，我该怎么办？我应该自己说出来吗？还是等谁发现我的身份把我销毁？亦或者……老师真的研究出来一个比我更强的人形兵器，修正我的错误？”凝雪瑾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最终我这条命，还是要掌握在别人手里，是啊，我只是老师的兵器罢了。”

    “孩子，错不在你，在制造出来你的颜姬。”

    “错在老师吗？”凝雪瑾抬头看他，眼神中有着迷茫。

    “是啊，错在你的老师。”沈鸿辉坚定地说。

    “可是老师制造出来我，是要做什么？称霸大陆吗？呵，我是她称霸大陆的武器吗？”她抽泣了一下。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制造出人形兵器，都是要扰乱大陆和平的。制造人形兵器本就不是人道主义行为，你的老师制造出你，可见其用心！”沈鸿辉加重了语气。

    “老师……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吗？”凝雪瑾浑身颤抖了一下1“可是她平时……平时很单纯啊……”

    “正是因为单纯，所以愚蠢。”沈鸿辉说道：“单纯不代表心地善良，你明白吗？”

    凝雪瑾似是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低下了头。

    “你的老师，身为大陆圣女，可她竟然研究人形兵器这样的杀器。表面上是大陆和平的缔造者，实际上她才是大陆和平的摧毁者。狼子野心，不可小觑！”

    “老师……会销毁我吗？”她问。

    “会，资料上面不是写了吗？你的成长速度已经是她无法掌握的，她用完你之后，一定会摧毁你。”沈鸿辉看着她，眼神凌厉。

    “……老师……老师……”凝雪瑾低头，嘴里喃喃念着。

    “老师。”最终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爷爷，我自知我是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的东西，无论是谁销毁我，我都是要死的。只是我想把这个销毁的主动权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您可以帮我吗？”

    “怎么帮你？”沈鸿辉有些迟疑。

    “我想打败颜姬。”凝雪瑾直叫颜姬的名字：“我要把她从裁决殿主的位子上打下来，向全大陆宣布她的罪行，之后我会自己销毁自己。爷爷，您既然认我为孙女，我们之间也算是有爷孙情，可以满足我这一心愿吗？您先不要揭发我和颜姬，可以让我自己解决这件事吗？”

    “这……”沈鸿辉看着她眼中的恨意，沉吟片刻。

    “好，你打算怎么做？”沈鸿辉最终答应下来，这样最好，不用他出手就可以解决。

    “等我突破九十级，我会向颜姬发起百级阶挑战，取代她成为裁决殿主。之后我会揭露她的研究计划，也告诉大陆我的身份。她于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不会杀她，只等大陆对她进行批判。等她罪名定下来，我就会自杀，届时爷爷，您就接过我这裁决殿主之位吧。”

    “你其实没必要去死的。”沈鸿辉还是有些不忍。

    “不。”凝雪瑾摇摇头，“如果真像资料所说，我的数据输入错误的话，我今后一定会成为破坏大陆和平的罪人。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现在就了结自己，至少不会留下更坏的名声。”

    “好吧。”沈鸿辉叹了口气，“你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吧。爷爷……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只能希望你……如愿以偿。”

    “谢谢爷爷。”凝雪瑾看向沈鸿辉，“我现在修炼遇到瓶颈，还无法突破九十级，以我现在的冥力，根本不是颜姬的对手。我想去深渊族的东南海域寻找一些圣药，争取快速突破瓶颈。只是这样贸然前去，必然会引起老师和陛下的怀疑，爷爷，我可以以您生病需要寻找药品为由出去吗？而且……我想趁此机会出去看看大陆，好多地方我还没去过，怪遗憾的。”

    “哎，好，就这样做吧。”沈鸿辉叹了口气，点点头。“出去吧，别留遗憾。”

    “是，谢谢爷爷。”

    “那你先休息休息吧，爷爷就不打扰你了，你自己一个人静静吧。”沈鸿辉摇了摇头，离开了房间。

    凝雪瑾坐在床上，等了很久，擦干脸上的眼泪。

    “殿下。”路西法的身影出现在凝雪瑾面前，“这样可以吗？”

    “应该可以。毕竟他无子无女，我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即便不是亲生的孙女，也多少有份情谊在。今天这场戏，也会让他动恻隐之心。既然我说了让他不要马上揭露我，想来为了省事，他也乐意看到我和老师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只要不出其它变故，他应该会拖延暴露人形兵器计划的进程。等我突破九十级，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没错，今天只是她为沈鸿辉设的一个局。若沈鸿辉并不是设下这条密道的人，她就会清除他的记忆，今后不再把他当做敌人。可沈鸿辉看到那资料时，他的反应明显不是第一次看到。想来这份资料早已被他全篇背诵，只等合适的时机暴露出来，讨伐颜姬。之后凝雪瑾的试探也证实了这一点，沈鸿辉的确是想杀颜姬的，不仅是颜姬，还有她这个“人形兵器”。既然如此，凝雪瑾之前的全部猜测就都得到了验证——身为曾经裁决殿主的沈鸿辉自然有权利调动并且调拨裁决圣殿的守护者们倒戈甚至是杀了她，在封印之地，就是沈鸿辉下了要杀她的命令。

    她走到那副画像前，看着挂正的画像。沈鸿辉在挂这副画像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其挂正，看他的反应，不像是注意到平时的画像会歪两度角的那个人。

    “这件事要告诉殿主吗？”

    “不。”凝雪瑾摇摇头，“如果告诉老师，老师一定会将担心摆在脸上，她根本装不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多事情都不事先告诉颜姬的原因。

    “是。”路西法点头。

    “让撒旦看着李文澜，亚伯和番尼看好老师，你就负责沈鸿辉，这三个人不能出任何岔子，否则计划就又要重新制定。我出去的时候，你要掌管好现在的局面。”

    “您出去不带上我吗？”路西法一愣。

    “不了，我会在人族修炼一段时间，等即将突破九十级的时候再出去。我会写信给君末，让他派昔拉来接应，你不用担心。”

    “明白。”

    .

    “瑾要来吗？”司祭阿斯听到这个消息，眼里有着激动。

    距离交流学习结束已经有九个月，九个月没有见到她，除了她给紫君末发的信息外，也没有听到她的其它消息，他未免有些担心。但没想到，他听到她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她要来深渊族。

    “是。”紫君末有些无奈，怎么这个人比他还激动？

    司祭阿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了两声，掩盖了笑意。

    “她让昔拉去接应她。”紫君末继续说道。

    “嗯。”司祭阿斯点点头，“你不去吗？”

    紫君末竟然如此平静？

    “不了，冥渊学院那边最近有些躁动，我得时刻看着。”紫君末摇摇头，反正阿瑾也要来深渊族，他和她迟早会见，何必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