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温良玉把话说完，太后娘娘便抄起一个东西摔了过去。东西落地，方才看清是个盛满茶水的茶杯。茶水溅了温良玉一身，温良玉面露嘲讽，稳跪不动。

    “太后娘娘这般火大是心虚了吗？”

    “温良玉，你这个贼偷，你还敢诬陷哀家！”

    “是不是诬陷，太后娘娘心知肚明。”温良玉勾了勾唇角：“京城里有间专门经营玉石的铺子，叫做望玉斋。诸位都是有能耐的人，不妨动用自己的关系去查查那望玉斋的主人是谁？以及那望玉斋里的玉石都是从哪里来的。庭州虽远，却也不是远到天边，太后娘娘的手段再狠，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有我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温家惨遭灭门的事儿，太后娘娘您遮掩不住。”

    太后娘娘心口一窒，吐出一口老闷血。

    温家灭门，温良玉死里逃生，为复仇，净身入宫。

    20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把复仇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以为进了宫就能见到太后娘娘，就能杀了她为家人报仇。进宫后才知道，宫苑深深，想见太后谈何容易。

    作为初入宫的小太监，他被分在一个性子刻薄的老太监手下学规矩。该吃的苦，不该吃的苦，该受的罪，不该受的罪他全都受了。为了在那座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为了接近那个仇人，他伏低做小，认那个老太监做义父。

    在他十七岁那年，他终于站到了太后娘娘的宫里，然报仇仍是遥遥无期。太后身边有暗卫，就算睡觉，也有人守着。小厨房里三层，外三层，想要下毒也不容易。他只能等，等着等着就等到了太后娘娘的这次出行。

    陆知鸢听得犯困，打着哈欠问：“此次出行有何不同？”

    温良玉盯着太后的眼睛笑，笑得太后直发毛。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指着温良玉，“雨浅，雨浅是被你……”

    “没错，雨浅是被我杀的，尸体就埋在御花园的那株梅树下。”

    太后娘娘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最喜欢的就是御花园里的那株梅树，那是她与先皇成婚时，张祈送她的礼物。不知是不是因为御花园里的水土不好，那株梅树自种下就半死不活的，若非她身受先皇宠爱，护着那株梅树，早就被人挖了。雨浅失踪后，那株梅树就像是焕发了生机般越长越好，甚至开出了三色梅。

    原来，是因为那梅树下埋了雨浅的尸体。

    温良玉继续笑：“那封信，那封太后娘娘让雨浅带给心上人的信被我藏在了玉观音里。与此同时，我模仿太后娘娘的笔迹，写了另外一封信让人带给太后娘娘您的心上人。他的死，与谢老将军无关，他是被太后娘娘您给害死的。”

    太后娘娘指着温良玉：“你写了什么？”

    温良玉盯着她，似笑非笑，一字一句：“我让他死！”

    太后娘娘倒在地上，温良玉继续扎刀：“他不是被害，是自戕。无论那批盗贼是否逃到护国寺，他都会以那种方式结束自己。这件事里，真正无辜的，被连累的只有谢老将军。他是奉了太后娘娘您的命令去剿匪的，他是个粗人，没有那些心计盘算，他哪里知道那些盗匪会逃去护国寺？哦，对了，是太后娘娘您在劫匪里安排了卧底，是你让那个卧底怂恿他们去护国寺的。”

    谢屿白眯了眼：“太后娘娘她为何要这样做？”

    温良玉道：“因为她要她的心上人带他们的孩子走。”

    太后娘娘瘫坐在地，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秘密，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儿被人给戳破了。

    太后娘娘与旁人有孩子，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在场之人，除了陆知鸢，陆昀，流萤，谢屿白和马都尉外，都恨不得耳聋眼瞎。

    马都尉摸着鼻子，小声问谢屿白：“太后娘娘的私生子，这事儿可是大事儿，大人知道不？”

    谢屿白道：“马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本官如何晓得。”

    马都尉点头：“大人说的是，皇家密辛，怕是连宫里的那位都不知道。”

    谢屿白做了个嘘的手势。

    温良玉指着那尊玉观音：“这玉观音是我爹亲手为我娘刻的，内有机栝，旁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在这玉观音上随意动来动去。毕竟，这雕琢玉观音的玉不是寻常的玉。”

    太后娘娘厉声道：“不要再说了！”

    陆知鸢旁若无人，走到捧着玉观音的小和尚跟前，问温良玉机栝在哪儿？温良玉指了指了玉观音的头。陆知鸢观察了一下，轻轻一扭，玉观音发出“咔”地一声。

    众人屏气凝神，却见那玉观音并无变化。

    陆知鸢又往相反的方向扭了下，又是“咔”地一声。

    玉观音的脑袋开始平移，露出一个拇指大的洞。洞里藏着的是当年太后娘娘让她的贴身宫女雨浅带到护国寺的信。

    信件保存完好，字字可辨。

    先皇病逝，太后娘娘哀伤过度，曾于寺中休养。张祈为寺中住持，恪守规矩，从未半分逾越，反倒是太后娘娘心声哀怨。认为先皇已逝，她与他之间再无阻碍。她命人在香中做了手脚，使张祈与她做了不当做之事。

    此事后，张祈痛苦不堪，将所有责任归于自己，以闭关修行为名将自己关了三年。太后娘娘就是在那三年里为张祈生下了一个孩子，并将其托养于一户农家，待张祈出关后，命人将那孩子送到了护国寺。

    张祈收养了那个孩子，教他读书，教他知理，使他成为这护国寺里最出色的小师叔。他本该继承方丈之位，然张祈留下话来让他出去走走，看看北凉的山川湖泊以及除护国寺之外的寺院，学习更为精妙的佛法。

    在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张祈就察觉到了什么，直到看见温良玉伪造的那封信，方才确认他收养的那个小徒儿就是他与太后娘娘的孩子。

    无论是为了太后娘娘还是那个孩子，张祈都甘愿赴死。

    太后娘娘红着眼，冲到温良玉跟前，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我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你。温良玉，你该死！”

    温良玉一动不动，巴不得太后将他掐死。

    他死了，她的罪就多上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