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爷,是他,是强子先打我的。”
一句话立马引来正在重新包扎伤口的强子满脸愤然,一个没忍住就不顾长东叔正在给他上药,猛然扭头就反驳开来。
“你放屁!是你先在我脑袋上开了瓢!”
“我没有,是你先打了我一拳!”
两个孩子顿时就争的脸红脖子粗,陈小丫一把将强子的头又扭正,“给我老实坐好了,还嫌不够疼是吧!麦芽,稻花,你们俩把他给我按住。”说罢,她就朝里正走了过去。
狗娃见强子被压制,立马就装出一副委屈模样继续道:“早上我娘让我去田里看看水引进去没,我一到田里,就看到强子把水全都引到他家田里了,我气不过,就骂了他两句,他上来就开始打我。”
狗娃立马就开始颠倒黑白,反正当时根本没人看到是他先动的手,他就来个死不承认好了。
“他大伯爷啊,你可听到了,先动手的可不是我家狗娃,你可不能偏……”李氏暗戳戳的给狗娃竖了个大拇指后就帮起腔来。
“你闭嘴!”里正张口就把李氏喝斥住了,这母子俩是啥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陈小丫在里正面前站定,她面带微笑,很是客气的先喊人,再讲理。
“里正爷,实在抱歉,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您,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其实这事儿要论对错,我们家强子也并非一点儿错就没有。”话没说完,陈小丫停顿了片刻,她回头看了一眼强子。
折腾了一大早,她算是看明白了,两个孩子其实就是为了给田里引水才起的冲突。
里正却不由多看了陈小丫两眼,越看越觉得这话不该是从陈小丫嘴里说出来的,正当他不解时,陈小丫又开了口。
“这错就错在我家强子不该生了一副牛脾气,听不得人骂他,这错还错在我家强子不该无缘无故被人打破了脑袋没有忍气吞声,我家强子就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对。
可里正爷,给田里引水这事可怪不得我家强子,本来今儿就该轮到我家了,狗娃怪我家强子不该把水引到我家田里,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毕竟每家每户轮流引水可是里正爷您规定的,可我家强子却因为这事不仅平白遭人骂,还被打的流了血,那头上的口子深的就跟个鱼嘴似的。
长东叔可说了,要是处理不好,留疤是小事,伤风发炎可就不得了了,您也知道我家是个啥情况,要是强子的伤真的发炎了,可拿不出钱给他医治。
不过幸好咱们村里有长东叔,强子才能在长东叔的妙手下免除不必要的痛楚。”
这么一长串的话说下来,听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先不论这话有没有理,就是这说话的气度,这利落的谈吐当真是陈小丫这个胆小如鼠的丫头能说的出来的吗?
那边,长东叔也终于给强子的额头重新包上了布条,刚才陈小丫最后的那两句话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很明显就是在夸他呀!
不过,这么不着痕迹的夸赞他还是头一回听呢!就他这个半吊子水平哪当起“妙手”二字,可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确实能叫他心花怒放。
于是,长东叔一高兴,这话也就脱口而出,“里正叔,小丫说的没错,这伤口要是发炎确实不是小事,况且强子头上这道口子真的不浅,也就是我水平有限,要是搁镇上或者县里的大夫,怕是还得给这娃缝上两针。”
做为村里唯一能懂医理的人,陈长东的话里正还是信服的,里正这才没觉得陈小丫方才的话是危言耸听。
他背着手长出了一口气,慢悠悠的把眼神落在狗娃身上,越看越觉得这娃子令人生厌,他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混球来。
不说那轮流往自家田里引水的规矩确实是他亲自定下的,就是没这事,这兔崽子也不该动不动就喊打喊骂的,还把人打的见了血。
这娃要是再不好好管教,那可就会成第二个陈大柱。
里正盯着狗娃只觉得脑瓜疼,气性一上来,那脸就拉的老长老长,眼神也越发令人毛骨悚然起来,只听他道:“当真不是你先动的手?”
狗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伯爷,他不太敢再看大伯爷的眼睛了,垂下去的两只手也渐渐握成拳,舌头也跟着打了结。
“不……我……”
“嗯?”
“他大伯爷,真不是我家……”
“李氏,你要再敢插嘴,我就跟狗娃他爹说你又四处无事生非,丢我们陈家的脸。”
一句话,吓的李氏立马闭口不言,要知道,她可是不止一次因为嘴欠被陈大柱打的屁滚尿流过。
今儿她敢拉着狗娃来生事,还是因为陈大柱昨晚去镇上花天酒地,到现在还没回来。
里正见李氏不敢再作声了,再次朝狗娃问道:“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狗娃也终于明白,大伯爷根本不是来给他撑腰的,九岁的半大小子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没一会儿,就被里正那严厉的气势给吓住了。
他吱吱唔唔的开了口,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是……是我先……”
话还没说完,里正就头顶冒烟,“你个混小子,成天不好学,你说说你,整日横行霸道,喊打喊骂的,你想干啥?要上天啊?今儿碰上杨家小子也好叫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就你这整日牛气冲天的样儿,活该被揍成猪头。”
听着里正对自己一阵劈头盖脑的怒骂,狗娃终究是没挺住,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李氏见状忙把狗娃搂进怀里,壮着胆子准备开溜。
“那啥……他大伯爷,今儿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我先带狗娃回家去。”
就在李氏拉着狗娃已经转身之际,陈小丫又出声了,“等等!李婶子,长东叔的药钱你还没给呢!总不能白用了长东叔的药吧!”
李氏一听,火气嗖的一下又从脚底板子蹿到了全身,一转身就瞪着陈小丫,那模样简直像是要把陈小丫生吞活剥了一般。
“啥?你说啥?你个不要脸……”
“嗯哼!”
李氏嘴里的粪还没喷出来就被里正给堵上了,李氏顿时犹如想吐又没吐出来的模样,一张晒的黢黑的脸憋成菜色。
陈小丫有些想笑,不过却忍住了,现在还不到笑的时候。
一边已经收拾好药箱的陈长东走到陈小丫跟前,“小丫,强子的伤别叫他碰到水了,三天后我再来给他换药,今儿就先走了。”
虽然刚才陈小丫的话他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打算要收钱,一是他知道陈小丫家拿不出钱来,二是以李氏的脾性绝不可能会替强子出钱,索性不提这茬更好,就当他积德行善了。
“别啊长东叔,哪有看病不给钱的道理,您先等会儿!”陈小丫连忙拉住了陈长东。
“这……”陈长东看看里正,又看看李氏,“算了,我还是回吧!这药也没几个钱,都是我平时闲的时候进山里采的,无非就是从我手里过了一遍。”
“那哪儿行,药采来也不容易,再说了,村里哪个看病不给钱,我们家要是开了先例,那往后村里再有人找你看病都说没钱给怎么办?”
陈小丫一抬眼,就见李氏拉着狗娃想偷溜,她直接喊了一嗓子,“李婶子,今儿这事儿可还没完,里正爷都还没发话,你就想走?”
“咋?不走你要留我们吃早饭啊,你家有粮吗?”李氏那嘴跟炮仗似的就又往外突突。
惹得里正的脑门立马又突突跳了,他是该说她嘴欠,还是该说她装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