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山皎月殿的院落中
此刻卷喵喵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呈疑与一个当兵里领头模样的人商量着,要将皎月殿借出去暂时住上两个月,这就意味着她也要在她师兄的殿里住上两个月。
一时间,卷喵喵因为气不过,当即就抬起脚朝着皎月殿的殿门走去,但见那领头模样的人观察到卷喵喵的动作,不知是不是心中一急,还是多年来领兵养出的习惯,只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便飞快的上前一步拦在了卷喵喵的身前,手握宝剑的手只稍一用力,那宝剑的剑刃便出鞘了一半,挡在了卷喵喵的面前!
呈疑见状,大手一挥,迅速将卷喵喵拉回护在了身后,只是面上表情却不甚凝重,笑呵呵的道“呵呵,战将军,想必是一连奔波了两月太过疲累,她不过是这荒山之上的一个野孩子,卷老前辈因为对她心生怜悯才让她住在这里!此山地处偏僻又地势陡峭,寻常人很少踏及,山门中殿宇甚多,你可安排兄弟们好好休息!至于这皎月殿……,只安排宋军医与贴身护卫轮流值守便可!”
听到呈疑此话,战将军面上一僵,迅速收起了明晃晃的刀剑,鹰一般的眼睛瞄了一眼此刻被呈疑护在身后的卷喵喵,他细观过去,确实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年方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身量虽高,却很是瘦弱,一套不大合身的衣衫紧巴巴的贴在她的身上,因为衣衫太小,露出了手腕和脚踝,战将军的目光紧跟着落在了卷喵喵的面上,忽然间,不知为何,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女孩子的脸蛋很是白皙,尤其那双眼睛颇为灵动,好似让人想起了昔日白漓逍遥王府中的香冷泉和那在泉水旁站定的逍遥王妃!
“战兄?战兄?”
随着呈疑的两声呼唤在战将军的耳边响起,终于让战将军将落在卷喵喵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就见战将军双拳一抱,看着呈疑道“战天养多谢卷大哥费心安排!想我兄弟一路确实劳累太过,如今能得这一居所感激不尽!刚刚,是战某唐突了!”
战天养说到此处,就见他转身走到殿门前,一把捞起地上的包袱,递到了呈疑的面前,开口道“我观这女娃娃,身上的衣裳已经小了,刚好我这包袱里皆是女子衣衫,可以让她看看有没有合身的!”
如是,便见呈疑犹豫的接过那包袱,疑惑的道了一声“这是……”
如此,便见战天养忽然满面悲戚的看着呈疑点了点头……
不明所以的卷喵喵,原本因为刚才被拦了一道,心中略有不满,现在看到战天养忽然赠送衣物,所幸便将刚才的不满解了大半,只是大步走到了呈疑的身前,翘着脚看了一眼那包袱,稍有不满的开口道“算你识相!抢了我的皎月殿,还知道付点酬劳,这两日睡柴房,睡的我肩膀都酸了!不过这里面的衣裳到底从何而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子衣衫?事先说好了,来路不明的衣裳,我可不穿!”
这时,便见战天养面上虽然还有一点悲戚之色,却在听到卷喵喵的这番话后,饶有兴味的挑起了眉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卷喵喵的面上,好似想要将卷喵喵看穿一般,很是不经意的答了一句“这是小女的衣衫。”
“哦?那你的女儿不穿了吗?”
忽然间战天养的这句话勾起了卷喵喵的好奇,不由得惹得她再次发问。这时便见战天养收敛了形容,扭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似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蓦然道“她……再也不需要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
忽然间,战天养的这几个字犹如一根针掉进了卷喵喵的心里,勾起了她的许多往事,但见她扭头看着呈疑问道“呈疑?怎么最近大家都这么爱死?可是死了入土,是什么大造化不成?难道有莫大的好处?我见人死了不过是黄土一堆,土丘一个……唔……唔……”
耳听着卷喵喵的话说的越来越不像个样子,呈疑赶紧一把堵住了卷喵喵的嘴,转而便是看着战天养讪讪的一笑,开口道“战将军别听她胡说!她在这山中厮混惯了,跟着卷老先生晨昏定省,只知采药狩猎,教化未开,不知善恶,不辨人间是非!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娃娃!”
这时,只见呈疑说道此处,佯装发怒的看着卷喵喵喝道“喵喵!你还不去柴房喂兔子,当心母兔子把崽子吃了!”
呈疑说罢,一把将卷喵喵朝着身后推去,好似想要让卷喵喵尽快的消失在他的眼前,而反观仍旧站在一旁的战将军,显然还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见到卷喵喵就要离开,伸出胳膊指着已经一溜烟跑远的她,结结巴巴的道了一句“她刚才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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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过后,喂过兔子的卷喵喵心有悻悻焉,尽自己极大努力的思索了一下生死论,只不过到了最后却发现关于生与死的概念仍旧模糊的很,或许,人们并不喜欢在他们的亲人死后,将他们埋葬在黄土之下,所以,她是不是还需要考虑一下,将师兄的玉棺挖出来,放置在后殿之中?
如此一想,卷喵喵便不禁在皎月殿院门外的石凳上发起了呆,不远处战天养和呈疑自顾自的在石桌边喝着茶水,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卷喵喵的耳中。
只听战天养道“唉,自从逍遥王府满门被抄斩,我便跟随在了北疆王高世臣的身边,只是没想到,北疆王如今到底还是受到了逍遥王一案的牵连,时隔七年,终究难逃一死。前日,我等接到陛下的旨意,旨意上说,感怀北疆王身负大义,守卫北疆多年,如今他因逍遥王一案,自觉有愧,惶惶不可终日,一朝自尽,已经尽忠,特准许他的儿子高简承袭王位,继续驻守北疆,可是……”
这时只见战天养说道此处,目光微不可见的飘向了皎月殿紧闭的殿门,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听呈疑担忧的开口问道“那这殿中的这位,伤情到底如何?”
如此,便见战天养很是无力的摇了摇头,开口回道“为了北疆王的这一丝血脉,我已经尽了人事,搭上了自己女儿的一条性命!接下来,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战天养目光微动,眼角瞟见坐在不远处石凳上的卷喵喵,忽然岔开了话题“那个女孩子……,叫卷喵喵?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的紧,他是卷老先生的什么人?”
坐在一旁的卷喵喵恍惚间听到战天养提到了自己,目光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却见呈疑和战天养二人已经不在看自己,且听呈疑开口道“哦,他不过是卷知舟早年间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孩子,因为初见她时,她像一个小冻猫儿一样蜷着身子睡觉,被卷知舟一眼看见,心中觉得他可怜,便带回了山门,起了这个名字!”
“呵,卷知舟!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称呼他一声父亲?”战天养此话一出,只觉呈疑的嘴立即闭了个严实,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无从开口,战天养见状,大手拍在自己的腿上,竟自摇了摇头,打了个圆场“也罢,你们家的事,我懒得管!不过已经时过境迁了,我劝你还是想开些,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如此,就见呈疑并不接话,仿佛对战天养的话充耳未闻般,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卷喵喵,满是担忧的开口道“说到这个女娃娃,卷某倒是有一事相求!如今卷知舟身死,不久这个消息便会不胫而走,届时整个中原,乃至北疆南境恐怕会不断的有人前来求证,先时觊觎梦隐宗门的人和对梦隐宗门不怀好意的人太过,也是梦隐宗在江湖上结怨太多,我恐怕,从今以后这座斜月山,便再无宁日,不知战将军可否将这个孩子带走?”
“这……”
坐定在不远处的卷喵喵听到此处,忽地身形一怔,要让她走?谁爱走谁走,她才不走!卷喵喵心想,她明明自小在这山中长大,这山门便是他的家,呈疑先时对着战天养说她是被卷知舟捡来的野孩子时,她便颇有不满,现在居然还想让别人将她带走,难道是呈疑想要独占这个山头!
此刻的卷喵喵如此想着,面上多少浮现出一丝不满,只是还不等她冲着呈疑发作,便听战天养为难的开口道“这个,卷大哥,如今北疆王世子危在旦夕,尚不知宋军医是否有办法医治,北疆王这一死,北疆的蛮子发了狠,势必要置世子于死地,此一番回京,沿途一路追杀,战某实不相瞒,北疆王世子实在是已经自顾不暇!这一路上,因为战某人的疏忽,还导致了世子的亲妹子中途中无辜被俘,目前战某已经捎了书信给世子的外祖萧老将军前往搭救,再过几日或许就会有讯息,届时萧老将军不管是否营救成功,都会赶来这里汇合,再亲自带着世子前往京都面见陛下,到时候战某定然转达卷大哥所请,尽量让萧老将军将这女孩子收养在身边。可好?”
如是,只见呈疑思索着点了点头,但是反观先时坐在一旁的卷喵喵,此刻却已经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又在听到战天养的话后收起了架式,稳稳地坐了回去,卷喵喵心想,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但愿这个萧老将军千万不要答应!
此刻,卷喵喵一扭头,神思微动,目光落在了皎月殿紧闭的殿门之上,心想,如果按照战天养所说,那么现在的这个殿中之人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北疆王的世子吗?不知道他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北疆王?听起来就很威武神气!
想她从前也曾随师兄下山拜庙,那时偶然有幸遇见为北疆王传递捷报的信使路过山脚去往京都,十里八乡的民众无不对他肃然起敬,兴致盎然的交口称赞!
那时卷喵喵因为好奇过北疆王的样貌,也曾暗自和呈疑大儿子家的小儿子私下里讨论过,最后两人终于在奔走完了这十里八乡的所有殿宇后,在一座罗刹神像面前达成了一致,想那北疆王定然长得和这殿宇中的鬼面罗刹一般,怒目圆睁,凶神恶煞,体态雄壮,手执着一把亮晃晃的弯刀,端的十分气派威严,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如此才能靠着这番英俊潇洒的容貌和神鬼皆怕的武艺镇守住北疆这么多年!
一时间,心想到这里,卷喵喵的一双眼睛陡然变得更加明亮,就好像觉得连那皎月殿的殿门都在闪闪发光,满是欣喜的便道了一句“这北疆王的世子,一定长的和他老爹一样英俊!”
此刻,就在卷喵喵自言自语之时,就见皎月殿的殿门突然大开,下一刻便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灰衣男子踉跄的跑了出来,观到此景的战天养心中陡然一颤,立时起身,迎了过去,一把扶住那灰衣男子,开口便问道“宋军医!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世子的伤有什么不妥?”
踉跄跑出来的宋军医,险险被战天养扶住,身形还未站定,便急急开口道“战将军,不好了!世子他……,世子他伤情恶化,那伤!那伤……,唉!那伤上有毒!是老夫一时疏忽,没有留意,如今世子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霎时间,只见战天养听闻宋军医所言,顿时半跪于地面,懊悔的捶着胸口,满面悲愤的开口道“唉,都怪我,是我对不起王爷啊,只因途中遇阻去晚了一步,如今,就连王爷的最后一丝血脉也保不住了!”
这时,便听宋军医急忙开口道“战将军,此时还不是泄气的时候,老夫出来,就是想问问,这山中可有草药?比如高山雪莲,冰晶含香草,翠柏寒露?世子,他所中之毒,乃是北疆独有的烈火炎心,此毒性烈而热,毒发之时,宛若人的整颗心在火中炙烤,此时若是山中有寒凉之物,或者拖住一时,但以老夫的医术,再加上这些草药,恐怕也只是能让世子与萧老将军见上最后一面!不然,这山中若有医术高超之人……,还请将军速速请来!”
此时只听战天养急的起身直跺脚,直接开口道“哎呀,宋军医!你叫我到哪里去寻什么医术高超之人!如今世子的命就在你手里,咱们可是后有追兵,前面未进白漓边城!你说什么,也要帮世子挺过这一关!我和你说,你要是让世子死了,我就先杀了你,再以死谢罪!”
如此,只见宋军医听了战天养的话也是束手无策的连连摇头,又见战天养来回踱了两步,忽然扭头双眼放光的看向了呈疑,急切的道“卷大哥,不知这山门之中可有现成的草药?”
这时,才见刚才一直在战天养和宋军医跟前听着他们的谈话,也跟着紧张兮兮的攥紧了拳头,变得满脸凝重的呈疑,才忽然间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神情,将一只脚一跺,两只手一拍,大声的开口道“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立时间,只当呈疑这边话音刚落,顿觉院落中的氛围忽变,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就在卷喵喵顿感大事不妙之时,就见呈疑,战天养和宋军医的目光齐齐朝她望了过来……
卷喵喵“我能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