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还真把宁恕给问住了，倒不是不知道如何解答，而是他没看过那些记载，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啊。
所以他干脆问道：“严公子可否详细说明一下？”
严江道：“当然，实际上这么干的人还不是一两个，我就拿最近的来说吧。”
“前朝内阁大学生也曾提出要归化蛮族，主动拉起了关内和关外的贸易，其价格也基本保持一致。”
“所以过来定居的蛮族，他一开始都会定期发放一些钱财，好以让他们自己来购买需要的东西。”
“一开始还是很好的，但后来问题越来越多。”
“世子应该知道，这种钱财的给予不可能持续太多时间，对吧？”
宁恕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或许发到一个人手中的钱财并不多，可当这个放大千倍、万倍，那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一开始朝廷为了归化蛮族，掏这个钱倒是无所谓，但不可能一直给。
“然后呢？”宁恕问道。
严江继续道：“然后，内阁大学甚至都没有完全停止发放钱财，只是减半，就搞得蛮族抵抗万分，后来坚持了没多久，那些蛮族就又叛回草原了。”
“世子，其实在下也想问，世子打算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每天都在给他们发放工分，总不可能一直发下去吧？”
宁恕微微摇头：“当然不可能，不过严公子，我和那个内阁大学士的做法，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同的。”
严江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这说起来可就有点乱了，宁恕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首先就是，那位内阁大学士，是给所有人发放钱财，对吧？”
“但我这里不是，劳动者可得，不劳者不可得。”
“不过这也不代表那些不参与劳动的人就完全没有收入，蛮族一向擅长饲养牲畜，他们可以把自己养的牛羊拿来交易。”
“物价正常之后，一头牛或者一头羊，还是能换到不少东西的。”
严江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他又觉得奇怪，问道：“那他们不闹吗？甚至都不说闹不闹了，我过来所见，都觉得这些蛮子很和善，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宁恕笑道：“严公子，你过来时难道光看到了蛮族，没看到我这一万黑甲军？”
这回答还真把严江给噎住了，本以为是什么奇妙方法，结果这么简单粗暴！
宁恕又道：“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并不是全部。”
“比如说，虽然目前通过劳动赚取工分的人不是全部，但我至少保证一个家庭会有一个人参与，这样一个人赚的工分，却能供应一整个家庭的消耗。”
“他们有了吃穿，又有黑甲军的压力在，自然就不会想着闹了。”
“不过这是需要平衡的东西，这种不参与劳动，获取收入的人，我管他们叫无业人员。”
“无业人员可以有，但不能过多，否则就会威胁到秩序。”
“就像是现在我需要煤炭，其实就是给他们创造工作机会，创造收入。”
“而且还有个问题，严公子恐怕没有意识到，那就是蛮族虽然擅长饲养牲畜，但定居下来之后，牲畜的数量必须大幅度减少。”
“否则草场长不过来，继而引起牲畜大范围的饿死，这也是会导致蛮族闹腾起来的原因之一。”
“像是这里的蛮族，那些无业人员，手里还是有些牲畜的，多出来的这些，我都让车队给换成银钱了，这东西拿在手上总不会饿死。”
严江顿感惊讶：“他们能同意？”
宁恕道：“为什么不同意？他们换了钱，还比那些干活的人更潇洒呢，一天只管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愁。”
严江自己又合计了一下，道：“世子这般两头倒卖，怕是赚了不少钱吧。”
宁恕点头：“是能赚不少，但目前为止，我还是亏损状态。”
一句话再度出乎了严江的预料：“什么？怎么会这样？”
宁恕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你看到的目前蛮城的样子，那可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不然你以为这些房子都是凭空出现的？”
严江皱眉想了一会：“可是，房子是这些人修建的吧，他们自己的劳动力也算钱吗？”
宁恕道：“怎么不算？劳动力也是有价值的。”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认为货币是什么？”
严江道：“货币，是金、银、铜钱？”
宁恕摇头：“太片面了，以前还有拿丝绸当货币用的呢。”
严江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再度拱手弯腰道：“还请世子解惑。”
宁恕把他扶起来，道：“你不要这么客气嘛，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也就随便那么一听。”
“所谓货币，用我的话来说，把他成为一般等价物。”
“在远古时期，货币没有出现，大家都是以物换物，可是渐渐的，大家开始觉得不方便了，便提出用贝壳作为凭证。”
“一个贝壳，可以在这里买两斤肉，那里买一张皮，货币的出现其实是方便了交易的进行。”
“直到后来贝壳逐渐被替换为丝绸，金银，铜钱等等，虽然东西换了，但是作用是一样的。”
“工分也是一样的道理，蛮子们劳动换取工分，又用工分去购买物资，那么蛮子的劳动就等于物资，只是中间要多一个环节。”
“物资呢？那也是用钱买的对不对？我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现在你还觉得，劳动力不算钱吗？”
宁恕这可真是嚼碎了喂给他，以严江的聪慧，他当然听懂了。
“原来如此，听世子这一番话，我突然就明白，那位前朝大学生为何会失败了。”
说着，他逐渐激动：“世子，现在我这么一想，世子这次好像真能成功，世子注定要青史留名了！”
青史留名，那可是多少文人毕生的追求。
宁恕明明是武将，他居然就做到了这一步！
不过他对这个其实不怎么感兴趣，留不留名的，那也不能多活两岁对不对？
只是他突然想到一个事情，问道：“严公子，这种青史留名的好事，你想不想掺一脚？”